虽说顾兰因答应了不会乱来,可她漫不经心的敷衍唬弄得了三岁小孩,却唬弄不过见多识广的陈聿。
陈警官敢拿自己从业多年的经历担保,这姑娘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指不定把他的告诫踩在脚下,掉头照旧该干嘛干嘛去。
甭管是出于“敬业的人民警察”还是“热心好邻居”的立场,陈聿都不能看着顾兰因在悬崖边上瞎晃悠,他下定决心要把顾小姐从“失足”的边缘拉回来,并将这份决心付诸于实际行动——每天天不亮,他就拖着丁建从被窝里爬起来,一通鸡飞狗跳地梳洗后,卡着顾兰因出门的时点推开门,假装只是恰好“偶遇”,然后若无其事地提出送顾小姐一程。
傍晚下班,要是陈聿抽得开身,就搭地铁由北而东,绕着东海市兜过小半个圈子,特意跑来蹭丁建的车回家——当然,是带着顾兰因一起;要是抽不开身,那近水楼台的丁总就得负责把顾兰因稳稳当当地送回去。
三天后,顾兰因崩溃了,趁着上班期间,她一把薅住丁建,语气不善地问道:“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当警察当出职业病了,正经的嫌疑人不去盯,一天到晚盯着我这种寻常小白领,他是眼瞎还是脑子不好使啊?”
丁建:“……”
就丁总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他是对顾兰因举双手赞成的,然而一来,陈聿是他哥们,丁建总不好帮着旁人说兄弟的不是;二来,顾小姐那晚临危不乱、断然扎破轮胎的表现太让人印象深刻,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她自己说的那种“寻常小白领”。
凭借多年来识人接物的经验和公关人非同寻常的直觉,丁建隐隐感觉到,陈聿跟盯贼一样盯着顾兰因,并不是没道理的。
“阿聿……他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倒霉催的丁总替陈聿挨了顾兰因一通邪火,抬手抹了一把唾沫星子,一边恶狠狠地咬紧后槽牙,一边赔着笑脸,“毕竟那伙黑衣人还没逮住,你一个小姑娘,独来独往太危险了,有人照应总是安全些。”
顾兰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一路奔着狐疑去了:“你确定,是你照应我?”
丁建:“……”
到底谁是谁上司?这工作还能不能做了!
应该说,陈聿全方位无死角紧盯顾兰因的策略大方向上没有错,可他把太多精力放在顾姑娘身上,难免顾此失彼,连后院窜起的小火苗都没注意到。
那是三天后的傍晚,陈警官先在审讯室里跟逮回来“戒治专家”斗了一回智,烧过载的大脑cpU还没完全冷却,又被前来打探办案进度的林女士揪住,灌了一耳朵的哭诉。
这还不算完,就在陈聿已经抓狂到恨不能从七窍往外喷白烟时,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是霍大爷。
陈聿虽然烦躁得不行,还是从过载的大脑里挤出一点理智,接通了电话,没说两句,他脸色蓦地一变:“等等,霍爷爷您先等等,您刚才说谁偷跑了?”
霍大爷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不知是线路问题还是老人着急上火,那声音听上去呼哧带喘的,恨不得顺着信号找过来:“是菁菁!那孩子……唉,也怪我没看住,昨天她跟我说,班里有个同学也被家长送到那家治网瘾的学校,那同学跟她关系不错,她又听说了之前有孩子在那学校出事的消息,急得不行,一个劲催我想办法。”
“送她同学去戒网瘾是人家父母的意思,那案子还在调查中,警察都说不上话,她一个小孩能怎么样?我当时就没往心里去,只让她管好自己的事,谁知那孩子……唉,居然趁我出去买菜,偷偷跑了出去,只留了一张字条,说要去救人!”
“你说说,这孩子……怎么、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陈聿额角炸开一片青筋,感觉自己不是喷白烟,是要原地爆炸了。
“那孩子父母呢?”他几乎是一字一咬牙,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由着她这么乱来,都不管吗?”
霍大爷叹了口气:“小何,也就是菁菁她妈,早年跟她爸离婚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这些年也怪不容易的。她平时工作忙,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我这个孤老头子闲着没事,就帮她照看一二——也是这两天赶上他们幼儿园事多,她分身无暇……唉,这要有个什么,让我怎么跟她妈妈交代啊!”
陈聿脑仁一阵乱跳,几乎把太阳穴顶穿个窟窿:“您先别着急,那孩子……您确定她是跑去戒治学校了吗?会不会是偷溜出去玩,不敢告诉大人,随便掰扯了个借口?”
“不会!”霍大爷十分肯定地说,“那孩子虽然贪玩,人还是懂事的,不会撒这种谎……河坊胡同门口水果摊的老板告诉我,傍晚时看到菁菁上了十四路车,终点站就离那家学校不远!”
陈聿:“……”
“我已经让武林盟的兄弟们帮忙盯着,要是发现那孩子的踪迹,绑也得把她绑回来,”霍大爷说,“只是那丫头鬼精鬼精的,心眼比蜂窝还多,要真被她溜进学校里,武林盟的兄弟也不方便露面,霍爷爷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你这里。”
陈聿揉了揉太阳穴,把突突乱跳的火气强行摁回去:“行,我知道了,您先别着急,这事我来处理,您就在家里等着,要是小孩回家了,马上通知我一声……”
他话没交代完,又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丁建。陈聿心头油然生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匆匆说了两句就赶紧挂断,又接通丁总那头,一时手忙脚乱,三头六臂都不够用了:“喂,什么事?”
听筒那边,丁建像是踌躇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阿聿,我跟你说个事——今天下班,我本来想顺道把兰因带回去的,谁知去了趟洗手间,一转眼那丫头就不见了……”
陈聿脑袋“嗡”的一下,快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变故砸懵了。
丁建看不到他的表情,还在扯着嗓子吱哇叫道:“你先别着急,说不定那丫头不耐烦被你当贼一样盯着,先回去了,也可能是她和朋友有约,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话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电话被陈警官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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