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野知道自己话说过头了,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她就想和陈医生好好聊聊。
她也曾有过无数次想要放弃的念头。在厕所里过夜的时候,被混混们摁在地上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被洪娟用最恶毒的话骂的狗血喷头的时候,在陈医生家楼下奄奄一息的时候……
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容易,所以谁都没有资格基于自己狭隘的、片面的理解而去指责别人。
见陈青岱偏过头去不再看自己,拒绝和自己交流,她一时情急,拽过他的左手,把缠至手腕的纱布往下卷了卷。
手腕上那条细白的伤疤就这样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到底是不是手表的压痕,你我心里都清楚。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一些遗憾和过错,而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吧?”
“我有我的过去,明宣也有她的,而这条疤,也是你曾经的一段过往,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一定是你想要拼命遮掩,不愿回想的过往。”
那手腕绷得很紧,腕上青筋凸起,青紫血管犹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蛇,蜿蜒可怖。
“陈医生,让过去的事都过去吧。”
洪小野替他拉好纱布,松开了他僵直的手臂。
陈青岱终于转过头来,眸子阴沉得吓人。
洪小野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了。
她轻轻抚了抚陈青岱肌肉紧绷的后背,柔声道:“陈医生,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明宣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很难受了,我们作为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没有必要再给她的伤口上撒盐,不是吗?”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理解我生气的点。”陈青岱突然开口,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觉得我是在气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
看着眼前这丫头朦胧的双眼和无措的表情,陈青岱几乎要冷笑出声!
“她是明宣也好,街上的阿猫阿狗也罢,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她想活还是想死,他妈都插不了手,我一个来旅游的,我管得着吗?”
陈青岱抖着嘴唇,压抑着颤抖,“但是她的行为差点让我失去爱人!我甚至不敢回想昨天的画面,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想!如果,如果你昨天真的没有回来,洪小野,我想我会疯!”
光是说出这一段话,陈青岱就觉得胸闷气短,一阵一阵的恶心涌上喉咙,让他不得不靠墙站立,才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上。
爱人这个称呼,洪小野还是第一次从陈医生这里听到,于她而言,这个词有些陌生,却又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我……我水性很好的,真的不会……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
“你非要犟是么。”
洪小野马上闭了嘴。
看着陈青岱捂着胸口、靠墙半蹲的痛苦样子,洪小野赶紧抽出一张纸,轻轻替他拭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可是……”洪小野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不讳。
“如果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是会救人的,因为我水性真的很好,安啦,我要是没点本事也不可能这么莽啊,我又不傻对不对?”
陈青岱瞬间扔给她一个看二傻子的表情。
“……你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才救人的啊,你要是没两把刷子能随便给人按心脏啊??”
“你还犟?”
陈青岱好不容易有点缓和的心脏又开始突突,“我做心肺复苏承担的是什么风险?最多也就是人没救过来,再被告上法庭,赔钱,到头了吧??你下水救人承担的又是什么风险,这能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