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爸赶大集偷偷给她买过一次糖葫芦,那一串有六七颗山楂,她不舍得一下子吃完,一天只吃两颗,含在嘴里半天不舍得咽下去。谁知道到第三天的时候,她怎么也找不到剩下的那小半串。
她一直包着塑料袋藏在阳台窗外的腌菜坛子里,可那天她把一缸腌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她没敢问洪娟,怕她知道了骂他们爷俩乱花钱,她更不敢问她爸,因为他知道了肯定会再花钱给自己买一串。
她知道糖葫芦是什么味道,这就足够了。
她爸走后的那些年,她一直记得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
好几次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儿,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后来当骑手之后,她还帮客人买过几次,送的路上,她觉得装糖葫芦的袋子都散发着一种格外香甜诱人的气味,吸引着她去品尝。
但她不敢。她怕拿起那串糖葫芦,就会想起她爸。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好不容易快把那人从脑海里彻底删掉了,她不能前功尽弃。
看她迟迟不接,陈青岱挑眉,“不爱吃?”又见她缓慢地摇头后猛地点头,陈青岱被她绕晕了。
他仍举着那串被牛皮纸完整包裹的糖葫芦,对面的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摇头。
见到糖葫芦那一瞬间亮起的眼睛不会欺骗他,刚才的犹豫更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纠结。
一串糖葫芦而已,需要考虑这么多么。陈青岱不是很能理解。
但他尊重她的决定。
见大叔领着妞妞回来了,便把糖葫芦塞到妞妞手里,抬腕看了一眼表,不早了,主任紧急把他从饭桌上拽下来回医院帮忙,他得抓紧时间。
“这表……用着还顺手吗?”洪小野盯着他腕间的手表,问。
“挺好。”
陈青岱深深看了一眼她乱糟糟的头发和小鹿一般漆黑的眸子,沉声道:
“天黑前记得回来,别让我失望。”说完便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大集熙攘的人群中。
又是一个通宵。
陈青岱满眼通红地从手术台上下来,等在消毒间外的时候,窝在墙角闭着眼,居然睡着了。
梦里,他拼命向前跑着,一袭白裙的女孩却始终悬在他眼前不远的位置,任他怎么伸手都够不到,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抓,终于抓到裙子一角。
他猛地往回一拽,然后颤抖着张开手,掌心却是一片虚无。
眼前出现了一滴猩红的液体,紧接着,两滴,三滴,四滴……很快,整个视线已一片血红。
“青岱,青岱?”
陈青岱一下子惊醒,大口喘着气。
主任正看着他,满眼关切,“快去消消毒,然后回家休息吧。”
他坐在原地怔了半天,才从梦里惊慌又压抑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快速消好毒,换好衣服后,陈青岱坐在车里,盯着前挡风玻璃良久,甚至忘了点开暖风。
回家的这一路,他机械地开着车,脑子里空空的,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
一个硕大的包裹堵在门前,陈青岱给包裹消过毒才拿进家里。
到处找不到壁纸刀,上次用完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他有轻微的强迫症,用过的东西一定要放回原位,可最近不知怎么的,不是生病就是精神恍惚,总是找不到需要的东西。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