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拿起,放回各自的棋罐。
唯独留下了那枚代表他的白棋,紧紧地握在手心。
温慕说,他很特别。
在云昭看来,温慕比他要更特别。
他的人生从出生后,就沿着既定的道路往前,他成了风月仙尊的大弟子,成为了风月谷里的大师兄。
他喜欢被喊“师兄”,心甘情愿对师弟们好。
一声师兄,要他赴汤蹈火,也甘之若饴。
青武会夺魁后,他返回风月谷,在师尊和师弟们的陪伴下,度过美好的成年礼。
他喝了师尊带来的桃花酿,喝了盛煜安赠他的流香酒,微醺地站起身,在竹林旁执剑起舞。
一袭白衣,霜月如虹,少年意气,他痴也,醉也,笑也。
舞至中途,盛煜安取了一段青竹为剑,飞舞到他身边,与他对舞。
他们衣衫扬起、坠落,相视大笑,如太极图上的黑白,蛟龙游凤,无比和谐,无比肆意。
直到苍冥冲到了他身侧,气呼呼地推开盛煜安,抱住他的腰。
周身的怒炎,被苍冥扔到空中,再炸裂飞散,红色的火星在夜幕之上飞落,如绽放在天幕的一簇簇花。
他侧过脸,就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凌夜,而凌夜也在静静地看他。少年俊美出尘,冰蓝色的眸子璀璨夺目,盛满他触手可及的萤火。
“师兄。”
他听到凌夜用含笑的嗓音唤他的名字,送上只属于他一百六十岁的祝福。
而他们的师尊,抱着酒坛在喝,偶尔会朗声大笑,用慈爱的目光看向他们。
时至今日,云昭也偶尔会想起那一天。
他的师弟们都不曾改变,而他也不是笼中雀,是逍遥自在的云霄君。
昨夜凌夜在他耳边诉说着那些如果,声如泪泣,悔不当初,云昭何尝不是同样想抹除那漆黑无光的一百年。
如果凌夜没有在成年礼后,突然与他告别,说要回魔界去见生父,掌控体内躁动的魔气,如果苍冥没有因为长不高,跑回无相之海去找苍婪,如果盛煜安没被叫回剑冢……
如果当时有他们在,他便不会单独去花神谷退婚,也不会遇到执意要与他成婚桃夭。
如此,后面荒唐的大婚之夜,也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一切早就被千丝万缕的因缘拉扯到既定的必然,美玉蒙尘,满月坠地。
温慕曾问过他:“如果那些记忆让你痛苦,让你不想活,为什么不忘了呢?人没有回忆,没有过去,也能活得很好。剥夺记忆的术法,你该知道,不是吗?”
为什么?
因为有些记忆他不想忘,再痛苦,他也想记得。
如果忘了,那他就不是云昭,而成了另一个他自己都陌生的人,那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不要死,他要逍遥自在地活。
与其认命地选择那三株桃花,不如自己养一株桃花。
温慕,就是第四株桃花。
是他亲自选择的桃花,不在黑棋之中,一株来自世界之外的漂亮紫桃花。
云昭将手中的白玉棋子藏进袖中,抬眸看向远处,思绪万千。
……
要做道侣,还不能被识破,得提前约定好一些重要的事。
比如说,爱称。
云昭刚回过神,就被温慕突然抓住手。
温慕温柔道:“以后,我喊你昭昭,你喊我慕慕,这样显得亲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