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二月眨眼间很快过去,与冬时的枯黄不一样,随着人们脱下厚重的绵毛披风与风帽,换上轻便的袄子,大地重新焕发生机,绿意盎然,种了冬麦的地里,低矮的麦苗已经支楞起来,迎风摆动,就连满是黄土的泥路边都长出一簇簇白色的野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一个月过去,纪清越已经完全适应早起做农活的生活方式,每天从容不迫地浇菜锄地喂鱼。
今天起来,纪清越出门感受了一下气温,浮动的暖风带来一些湿凉的水气,拂过面上很舒服。
于是,他转身拿下窗户上的挡水板,撑开窗户,一股暖风钻进屋子里。
纪清越双肘往后支在窗上,他就这么靠在窗台上,环视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现在,他所经历的一连串好事坏事,都显得那么梦幻。
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庞,吹起他的头发,触碰着他的肌肤,带来微微的痒意。
转眼,他来到画中已经半年了,头发早已及肩,这下不得不用布条扎起来,绑成一个丸子。
以前上学时,经常看到前桌的女同学三两下就抓出一个圆滚滚的丸子头,他愣是按着印象摸索了好几天才盘出来。
盘好头发后,他回到厨房洗漱,上次李二郎去县里给他带了一把牙刷和一盒牙粉,说是京城流行的东西,除了刷毛有些硬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
如今菜园的蔬菜长势良好,天气越暖它们的生长得就越快。
他给豇豆和黄瓜搭了架子,让藤条可以依附支架攀爬,其余类别的蔬菜按区域种植,都在拼命沐浴阳光吸收水份养料,各自生长发育着。
草庐前的那片空地,小麦正在拔节,一点一点长高,绿油油一片,风一吹过,叶片哗啦啦地响。
安宁。
李二郎只是在外边看着画上出现的变化,感到震撼,画里一个月,竟然能抵过外面的三四个月。
太神奇了!!
溪水里,经过纪清越测试,发现屏障果然会阻拦外来物穿过,鱼儿们的栖息地顺理成章被限制在一半水潭与一半溪水中。
这给他省了许多功夫,纪清越只需在溪水拐弯水流变湍急之处打进一排木条,随后背靠着木条搭起石块墙,将鱼拦在上游。
如此一来,多亏这道屏障,既不阻碍水流,又能困住大鱼。
说起来现在天气好了,他终于不用在屋子里晾泥瓦,放在屋外也能等着风干,就这么一边烧一边晾,前前后后一个月的时间,一共烧了上千块瓦片,整整齐齐摆在房子侧边等着用。
他望着天,这才意识到,似乎在最后一场雪后,直到现在,没有下过一场雨。问起李二郎,李二郎说这是正常的,春耕时他们大多不靠下雨来浇灌耕地,而是靠一条条水渠。“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大,冰雪融化汇入河中的水也比往年多,用于春耕已经足够。”
李二郎一家从二月末开始已经开始准备春耕事宜,加上李二郎新得的地,他们家今年要种六十亩地。
忙着家中田地的同时,他们还需帮衬村里的李大青一家,一家子只剩女人小孩,还有两个孕妇,孕妇注定不能多劳,所以李二郎与李阿娘轮流到李大青家地里帮忙。
这下他们一家子忙到昏天黑地。
耕种之前都要整地,不仅仅他们家要用牛,附近几个村的人都要用牛,这就造成一个月里可能才能借得到一次牛的局面,借不到的时候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什么都不做,于是李二郎和李阿娘成了拉犁的主力,要赶在三月末播种期前把所有地都平整好。
一个冬天过去,地里的野草纷纷冒出来,其中不乏能吃的野菜。在翻地之前,李阿奶与徐晴带着李锦娘在地里摘野菜,即使不能马上吃完,晾干了做汤羹味道也好。
在西北种菜十分不易,夜里温差太大,土地也不好,蔬菜的成活率很低,所以纪清越拿出那么多蔬菜时她们才会如此震惊。
家里这么忙,纪清越没让李二郎再送饭,即使不送饭,李二郎也已经习惯晚上睡觉前来找纪清越说一会儿话。
这日,李二郎拉了一天犁,李阿娘昨日扭伤了脚,得歇几日才能干活,拉犁的活只能让李二郎与李阿翁轮着来,李阿翁毕竟年迈,体力大不如从前,所以几乎都是李二郎在拉犁。
现在他累极了,只是在画前坐了一会,听纪清越讲今日加固屋顶与铺设瓦片的事,没一会儿,就打着轻轻的鼾声,睡过去了。
纪清越试着轻声呼唤:“二郎……?”
回应他的只有李二郎的呼吸声。
纪清越笑了笑,坐在桥上吹风,他做了个板凳放在桥上,就是为了跟李二郎夜聊用的。
夜里还是有些冷,他穿着厚袄倒是没关系,李二郎在书房里,睡一会儿倒是可以的,久了不行。
所以他打算待会再将李二郎喊醒。
身后的麦田哗哗地摆动,它们又长高不少,可能三月底四月初就能收获了。菜地里的蔬菜随着气温升高,一点点茁壮成长,茄子依旧是最早熟的,挂了许多果实,豇豆与蚕豆已经长出豆荚,还有其他蔬菜,很快就能收获了。
除了烧瓦,他还烧了几个大陶罐,等以后用来腌酸菜,毕竟鱼肉已经备好,就差酸菜了。
酸菜鱼和花椒鱼头指日可待。
说到鱼,李二郎第一次送鱼后,又去河边捕了两次鱼,又送来新的鱼,这下他的水潭里有三种鱼,草鱼、鳙鱼、鲢鱼,都是十几斤以上个头大的鱼,它们混杂在一起,每天怡然自得。
与李二郎说得一样,春耕时果然就到里它们的孕卵期,不知为什么,一个个总想着往水流湍急处游。
他自言自语道:“所以这些鱼为什么会聚集在水流湍急的地方呢?”
李二郎睡着了,今天没人能给他解答了。
纪清越托着下巴观察星空,在城市里没有好好看过的星空,是惊鸿一瞥难得一见的风景,西北的月亮十分明亮,无论圆缺,总是夜间最明亮的指引。
“二郎?”
正当纪清越欣赏夜空时,一个苍老的男声在书房外响起,可李二郎依旧熟睡,难得没有醒来。
随后李阿翁推开书房门,就看着李二郎大字靠着椅子睡得香甜。他看了看书房,依旧没有外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