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二十,再过一日,廿一四郎便放假了,廿二三郎也放假了,廿三是小年,一家人可以开始洒扫房子准备吃食,即将欢欢喜喜地迎接新年了。
竟然在这时打起来了。
等人都进门了,李二郎重新关紧院门,他们手里提着的都是在县里置办的年货,即使再紧张,他们依旧牢牢抱着包袱。
三个女人惊魂未定,顾不得回答李阿奶,互相搀扶着进屋。
“我们当时在铺子里置办东西,街上突然传出打仗的消息,还说要封县,出入城门盘查得格外厉害,我们出城耗去不少时间!”李二郎比较镇定,“县衙贴出告示,大黎与回纥已经交战,闲人速速出城。我们赶紧搭上驴车,可听人说咱们来的路竟然出现山匪,于是车把式走了那条更远的路,从下李村绕回来,到现在我们连一口水都未喝。”
回来的四人都在捧着茶碗,李阿娘喝完一碗热水,缓过来:“三郎那儿不用担心,封县的告示刚刚贴出来,二郎就去县学寻三郎了,县学已经封严,不许出入,想来三郎在那儿平安无事,四郎那儿就……”
李阿奶还以为他们回来时会路过石梁,顺便将四郎接回来。
李二郎喝下一大碗水,放下碗擦了擦嘴:“阿娘不必担心,我现在就去接四郎回来。”说着让阿奶去灶房给他包一些干粮,他回房里找出一把砍刀和一根长棍,别上砍刀拎着长棍等拿上干粮就要出门。
李阿娘追出去:“二郎!!你要当心!!”
“阿娘放心!待会我顺路去村正那寻阿翁!”
李阿奶拎着一个小包袱递给李二郎,摆摆手一脸正色道:“他这般久未回来,定是与村正组织的巡卫队一同巡查村子,你不一定见得着他,也不必去寻他,他回来时我会与他说明。”
老人理了理孙子有些凌乱的鬓发:“我们这里地处偏僻,一旦贼人侵入,县衙的官差与兵府的士兵都不可能马上赶来,所以我们只能自力更生。你阿翁也上过战场杀过敌,老当益壮,如今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二郎,你要小心才是!家里还有我与你阿娘,你自去接四郎回来!莫要担心我们!”
现在家里唯一的男人要出门,只剩下老老小小的女郎与幼孩,可没办法。
李二郎拿过包袱绑在胸前,他咬咬牙,很快就离开家潜入夜色之中。
“按照二郎的脚程,一切顺利的话最快也要到明早才能把四郎带回来,今夜我们都别睡了。”李阿奶把团郎还给徐晴,无人做主时她以多了半世的经验指导家人:“书房的那处地窖是我们后来自己挖的,今夜大家都穿厚实些,去书房等候天明,战事刚开始,倒不必担心回纥人能打进来,我反而担心的是山上的匪贼,趁火打劫,下山作乱。”
纪清越在屋子里等候,听到书房里异于往常的动静,脚步声不断进出,一个稚嫩的女声在安慰着谁。
一回想,他想起这个声音应该是李二郎的妹妹,那个存在感不太强直觉却很敏锐的李锦娘。
团郎的声音在懵懂地问:“阿娘他们在做什么?”
李锦娘:“今晚我们在书房过夜,阿嫂她们在准备地铺,团郎乖乖的,小姑母与你说故事。”
随后,纪清越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阵石板挪动后沉沉扣在地面的声音。
李阿奶擦擦额头上的薄汗,看着李阿娘跟徐晴把拿来的东西一点点转移到地窖里:“起乱的头两天是最为混乱的时候,此时府兵与官差还未交接妥当,一方管战乱一方管民乱,两方一旦遇事,办事拖拉,配合生疏,偏要等到匪贼下山做乱时才肯出动,收尾尚可,万万不能寄希望于他们能马上赶来救急。”
所有人都在忙着往地窖放东西,保暖的褥子,厚实的衣物,还有水和干粮。
李锦娘不明白,为何要让二兄急着去接四郎:“村学不安全吗?”
李阿奶面色沉重地摇头:“村学里都是六七岁的孩子,六年前那场兵乱,谁也想不到匪贼竟然会对孩子下手,起乱的第一时间便下山摸到村学,以孩子为挟持,逼迫他们的家人用粮食换人,十石粮食换一个孩子,只有一天的时间,时间一到,若是有人没交粮食就杀掉那家人的孩子。”
那些贼匪心狠手辣,竟真的说到做到,当时还有人以为他们在开玩笑,迟一些也没关系,没想到第二天见到的就是孩子的尸体。
李锦娘吓得面色一白,那时她才六岁,本该是上蒙学的年纪,但是家人让她七岁再去,所以他们家便幸运的逃过一劫。
李阿娘一想到匪贼可能会故技重施,脸上就止不住地冒出冷汗,回想起当年在村子里四处传播的流言:“事后附近村子的人都说,那时匪贼早就盯上村学里的孩子,亦或匪窝中有某个曾经的村民,否则怎会清楚知道哪家人的孩子是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我家二郎和四郎都平安回来!”
纪清越站在桥上,他想象不出外面的匪患有多严重,但是一想到那些山匪竟然用孩子威胁村民,他心里的愤怒和担忧顿时弥漫心头。这些山匪行事这么残忍,与外敌烧杀劫掠的行径的性质一样恶劣,他只恨自己没有办法去帮李二郎。
这群山匪已经不是当初的可怜人,他们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与此同时,黑暗中,某处山峡之中李大郎刚斩杀了一个回纥士兵,刀锋割破敌人的颈脉,滚烫的血溅出洒在他的手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中的热浪不断翻滚,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注意身后!”李大郎听到呼喊时已来不及转身,只听到刀刃破开皮肉的声音,他转身防卫,只见又一个回纥敌人倒在地上,溅出的鲜血在寒冷的气温下仍旧冒着热气。
“一瞧就知你是刚第一次杀人,若是真正的战场上,方才你已经死了。”一身轻甲的杨将军手里提着大刀,刀刃在滴血,身上也被溅了好几处。
李大郎满眼兴奋:“多谢将军救命!”
“不必言谢,小心迎敌!”
厮杀已经结束,山峡脚下,纷纷亮起火把,士兵们正在清点敌人的尸首和搬运伤兵,杨将军正杵着立在一旁听副将和手下汇报伤情,副将看着杨将军如同以往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心生敬佩,说话的语气更加恭敬。
对于这场突袭,不说他们准备已久,至少有所预见。
鬼哭峡位于两座近三百丈高的险山之中,面向关外一望无际的草原,这个时节草原已经变成一地沙土,沙土那边就是回纥人的地盘。
由于常年刮着伴着沙土北下的冷风,迎风面的山石如同刀锋一样尖锐,只有石缝中那一朵朵坚韧的野草才能在这面山上生长,背风面风景要好一些,突起的岩石最小也有两个人高,深深地埋在土里,从上往下越来越湿润,半山腰以下才见一簇簇低矮的野草野花与一棵棵娇小的树木。
鬼哭峡,顾名思义,一旦起风,整片山就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刚来的新兵都会被这种声音吓得睡不着觉,随后便遭到老兵无情的嘲笑。
年年都是如此。
山峡不同于平原,陡峭的山势成为天然的屏障与关隘,只要在两山之间的低处建起一座石堡,此处就变成易守难攻的绝好防御关卡。
身后的五十多里外是一处小县城,每月都会送补给过来,只要他们守住,就可保后方无虞。
谁也没想到号称天险的鬼哭峡竟然有一处极其不显眼的漏洞,也许这就是六年前那场兵乱的起源。
六年前的那场兵乱,后果惨烈,可这六年来,兵营的人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未查到那群回纥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黎境内,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仗着有马,他们一边四处游荡,一边侵扰边境上的村子,一路奔袭图彭关,与当时就在关外的回纥军队里应外合。
杨晃的姐姐,守关大将军的夫人,惨死在那场兵乱之中,被回纥人拖行上百里,尸骨无存。
杨晃恨啊!
如今更让人没想到,杨晃将军来到鬼哭峡没多久,就发现鬼哭峡里隐藏如此久的奥妙,找到敌人精心隐藏的那处漏洞,上演一场将计就计的大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