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向宫里递了请安折子,某日深夜,父亲穿上了久未穿过的绛紫朝服进了宫,回来之后在家里躺了两日,那一年的除夕过得不是很顺遂。
其实我越长大,就越发觉得过年没什么意思。
小时候期盼着压岁钱、新衣服,越长大越觉得,那些玩意也就那样,我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哥哥对从军行伍兴致勃勃,曹杞对吃喝玩乐格外上心,二叔对银钱和女人热衷不已,唯独我,似乎找不到什么人生乐趣,游侠小传看多了也觉得乏味的很。
上元灯会,我本来是打算窝在家中随便翻上几页闲书就睡了的,往年还陪着阿观去逛逛灯会什么的,这两年小姑娘脾气见长,成日里宅在后院不晓得一个人捣鼓什么,我也懒得问。
曹杞的小厮从角门递了口信给我,今夜上元灯会,千金阁摆了灯谜会,猜中的公子哥儿可以有机会和千金阁的花魁柳柳姑娘春宵一夜。
好歹我也是个热血方刚的男儿郎,本着无聊的想法去凑个趣,温香软玉的红袖佳人,风花雪月,有诗有酒,听起来就很曼妙。
但去了我才知道有多无聊,烟花柳巷的销金窟也不过如此。
我瞅了眼那灯笼面上的灯谜,就这?
也值得那些所谓的才子一掷千金的往里面砸?还一猜猜个不准?
什么狗屁灯谜,全是些酸诗!
我嗤之以鼻,不免对那位据说才情颇甚的花魁柳柳没了绮思遐想。
还顺便下了一个武断的论调:世间女子,多是无趣!
曹杞一手搂着一位美人的腰肢,笑得天花乱坠,瞧了瞧我,一脸揶揄:“谢二,你莫不是个断袖?”
“放屁!滚蛋!”
因我郁闷多饮了些酒,喝的有些昏聩,幸好还认识回侯府的路,歪歪扭扭的走到侯府巷子口时,多荣眼尖,背着我回了侯府。
我拨弄着他头上的帽子:“诶,多荣,你怎么长了两只兔耳朵?”
多荣道:“诶哟我的好二爷,你快别闹了,侯爷晚上的时候来西侧园找你没找到,一打听你跟着曹世子去了千金阁,发了好一通怒火,眼下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了。”
说到板子,我抖了抖身子,酒意清醒不少。
回屋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换了身衣服,赶紧去了父亲的屋子。
父亲屋里昏黄一片,有股淡淡的的药气。
我垂着眼睫,小步子踱到父亲榻前:“父亲您找我?”
父亲冷哼一声:“长本事了,学会逛楼子了!”
我连连摆手:“没没没!没有的事,我...我就是去见个世面。”
父亲瞪我一眼:“跑到青楼里去见世面?亏你说得出口,你倒是给我说说,见得怎么样?”
我也不瞒他,撇了撇嘴角,如实回答:“不怎么样,都是群胭脂俗粉。”
父亲冷笑一声半晌没说话,我偷偷去瞄他的神情,面上有些焦虑。
他开了口:“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味的在京城混吃等死,学得一副纨绔做派。我这有件事,别人我都不放心,你替我去办。”
啊?
我愣了愣,心里带了些期盼,终于有了种要做正事的感觉:“什么事?”
父亲摸出一封信递给我:“你替我去江南走一趟,顺便把这封信交给益州在任的建司知州,你方世伯。”
看着我疑惑不解的眼神,父亲给我答疑解惑:“你二叔的事,我想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既可以帮侯府摆平这次的困难,也不会惹翟相和陛下两端的猜忌。我着人在江南相中了一户富商巨贾人家,一桩婚事,两家联姻,再好不过。”
我捕捉到关键字眼:“婚事?什么婚事?”
想到父亲刚刚还因为我逛楼子的事把我训斥了一顿,该不会怕我花天酒地准备给我娶亲让人管着我吧?
那我可真是冤死了!
我什么都没干啊,真的就只是去看了一眼,就给自己惹回来一桩婚事,天下有这么荒唐的事么?
我抿了抿唇,声音都带了颤:“孩儿还小...”
我话还没说完,父亲的声音盖过了我:“你兄长如今升了校尉,投靠在靠山王麾下,翟家打得什么主意,我岂能不知?要是真和翟家联姻,那咱们侯府才是真的惹怒天颜!毕竟这天下姓曹不姓翟。对了,你刚刚小声嘀咕什么呢?”
我面上一片镇定,实则内心窃喜:“没说什么,我是在为兄长感到高兴。”
总归这桩婚事落不到我头上,我又能继续潇洒混上几年日子了。
父亲看着我:“这事虽有中间人牵线搭桥,但我不放心,你去帮我盯着,跑一趟江南,去摸一摸这蒲州邵家的底细。”
直到我坐上了去南下的船,都没想明白,这底细有什么好摸的。
不过沿途风景倒是不错,看惯了京城景致,越往南,风光越是旖旎,早春虽还带了些料峭,但也不冷。
邵家的情况我大致摸了一把,和父亲说得并无二致,多年经商,极为富裕。
要和哥哥联姻的邵家,是当地乃至江南一带有名的茶商,至于我那未来的嫂嫂,听说是家中独女,上头有个哥哥,可惜亲娘早逝,这一点倒是和我同病相怜,也不知道入府以后好不好相处。
说实话,我对哥哥选女人的眼光有点不大认同,就好比他屋子里的那个通房,长得还行,就是过于矫揉造作了些,每次看她刻意捏着嗓子说话我就有些起鸡皮疙瘩。
为此四下无人时我还打趣过哥哥:“哥,看不出来你平时好这口?”
那个时候哥哥还没去从军,揉了一把我的头发:“阿郢,女人要识情达趣,闲暇之余有个温香去处就好,其余的不用太把心思放在她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