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那日,阿爹阿娘和阿萍将我送至了镇口。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朝夕相处,早已培养出亲人感,阿萍尤其舍不得我,拽着我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泪痕。
阿娘给我的包袱里塞了很多的干粮,生怕我饿肚子,还有些亲手缝制的新衣。
她看了看阿萍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大概猜出了她怎么想。
此去邺京,大概率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既嫁了谢时郢,在他们眼里就是嫁入了贵族豪门,日子富贵从容,便想让我将阿萍一并带走,总好过留在金河镇蹉跎她一生到年岁随便找一人嫁了的好。
我把阿娘拉到无人处,直面问她:“干娘可是希望我将阿萍带去邺京?”
阿娘面有赧意,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我和她爹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虽说现在日子过得要比以前好了许多,可阿萍留在这里,以后大概率也是像我一样。”
“你曾说让我不要随随便便把她嫁到邻村的打铁鳏夫,我虽然不知道你咋知道邻村有个打铁的鳏夫,但你的话总是没错的!干娘今天就豁出去这张脸皮了,你把阿萍带走吧,随便给她一口饭吃就行…她很好养活的。”
我摇摇头,叹了气:“干娘,我不是不愿意,有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京城并不比金河镇民风淳朴,她随我去不一定过的会比在金河镇过得开心,现在家里有侯府的这层关系在这里,你们在金河镇的日子过得不会差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想好。”
考虑到此次回去,只怕刀光剑影唇枪舌剑只会多不会少,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后宅内院,我是真不想让单纯善良的阿萍踏足其中。
利害关系我已经和阿娘说清楚,是去还是留,看他们自己。
谢时郢走过来,对我说:“带阿萍一起吧,有她在你身边陪着你也会开心一点。”
事后他告诉我,杏姑年迈身体不好,弯月早逝,满月离府,当年我身边的三个大丫鬟除了新月,便再无其他人了。
我最终带上了阿萍,以我妹妹的身份。
此去邺京,前路未知,我不知道我这次的擅作主张,会不会在无意间再次改写众人命运?
我迷茫得很。
金河镇距离邺京并不远,骑行加马车,不过三五日。
越靠近邺京,我就越焦虑。
前方等待我的除了故人,更有需要面对道德舆论。
我与阿萍坐在马车里,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拘谨的很,撩开窗帘东看西看。
每次谢时郢上马车里来的时候,阿萍都会主动下车,十一二岁的少女,有些远比常人的早慧,将分寸拿捏的很好,但我每每看在眼里都觉得难受。
她是我的亲姐姐,我却要认她做妹妹。
谢时郢提议过,要给我换个身份改头换姓。
我拒绝了,若是改回和阿萍一样的姓那我就重新变回了小璟,舍弃邵筝这个身份对我而言,就是我对皇后的背叛,对重生一世初衷的背叛。
我何尝不知道这份执念已经变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重枷锁,它困住了我的上一世,也困住了我的前半生。
马车里,我和谢时郢互相依偎着。
他看出了我心情不佳,讲了几个笑话给我听,但他讲的笑话都不好笑,但更有可能是我没心思听,笑不出来。
他无奈的将袖子撩起,露出精干的手臂:“来,咬一口!你这闷样子软得不行,得来硬的,你得发泄出来,为夫手臂借你,什么烦闷抑郁,朝这里咬上一口,包管药到病除,喜笑颜开!”
我恹恹的,斜着眼瞧他,这人怎么满口邪门歪理?
但肉都送到嘴边上了,我大约也是凭着有恃无恐吧,真的上嘴咬了下去!
他吃痛,疼得龇牙咧嘴:“你个小妇人真这么狠心啊,让你咬你还真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