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内侍在殿门口候着,我们出去时候,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内宦,个子较高容长脸,瞧我们出来,躬身行礼后,弯着腰进了勤政殿。
我觉得刚刚那人样貌身型似乎在哪里见过,回头张望了两次,田内侍招呼了两个小黄门帮我们拿着恩赐的东西,谢时垣疑惑我的神情:“看什么呢?皇宫重地,注意言行。”
我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刚刚那位大人是?”
田内侍一听就笑了:“夫人抬举我们这些人呢?什么大人,和咱家一样的罢了。”
我当然看得出来他和田内侍一样是宦者,但我依稀记得上一次在宫中的经历,其实宫里的太监十分介意别人叫自己公公或者太监的,若是嘴巴甜一些,叫得这些宦者舒坦了,办事也可方便些。
我朝田内侍笑笑:“大人这是自谦了,京畿重地,皇城当差,自然担得起。”
这一声声大人把田内侍叫得极为受用,眼睛缝都快看不到了。
我趁热打铁问道:“不知刚刚那位大人在哪里当差,出入勤政殿可以无需通传?”
提到那人,田内侍似乎有些艳羡之色,带着点酸溜溜的语气:“他呀,吴贵妃跟前的掌事大太监,皇帝跟前的红人儿!”
谢时垣走在我前头催,我匆匆告辞田内侍,紧跟着谢时垣的脚步,一路走到皇城宫门处。
远远地,瞧见一辆比侯府马车还气派的马车直直从宫门处驶入进来,直奔身后的皇城。
我感到震惊,皇城宫门是不允许驾车进来的,早上我们进宫的时候,车马以及随身的丫鬟仆婢都在宫门外等着,怎么这辆马车可以直直驶入进来?难道里面坐的是什么公主后妃?
谢时垣也略感意外,面色如霜,冷冷地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神情莫测。
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认识啊?那车里的人?”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估计他又是对我置之不理吧。
然而这次他居然一板一眼的回答起来:“认识,翟府的马车。”
我楞在当地,以前只听别人说起翟相权利之大,但并没有实感,此刻我看着那辆在皇宫里驰骋的马车才明白,权利的真实存在。
回程的途中,我和谢时垣仍旧是面对面,但依然无话。
我则回想着今天的种种见闻,突然间马车的车轮似乎轧到了一颗石子,颠簸了一下,我没坐稳,径直朝后仰去,背后重重撞在了马车车身,这一撞,我的脑海里突兀的出现了昨天在三清观的后山被人撞到的经历。
那个将我撞倒的人和我在皇宫里碰到的那个内宦,一样的容长脸、一样的面白无须.....是了!
我终于想起来,我为什么觉得那人很眼熟了!
他就是昨天在三清观的后山碰撞我的那个中年文士!
我惊呼一声!谢时垣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我大惊小怪,眯起眼神瞥着我,表情颇有不耐。
冥冥中这两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据我所知,太监是不能随意出宫吧,而且那人又是吴贵妃的亲信,皇帝跟前的红人,昨天那个时间点,他怎么会出现在三清观?
我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不简单,我望向谢时垣,纠结着要不要和他讲,他虽闭着眼但好像能看穿我的表情,嘴里吐出四个字:“有话就说。”
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昨天午时左右,我在三清观看见了今天我们在勤政殿门口碰到的那个太监。”
我只说了这一句,谢时垣身在官场,出入大内,肯定能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瞟了我一眼,然后目视前方道:“这会子不叫大人了?”
我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他是在怪腔怪调的讽刺我,对着田内侍说得那些恭维话!
我无语,有些恼怒,这人我和他正经说事,他却逮着机会就刺我两句,我索性偏过头不再理他。
没想到谢时垣却主动开口:“这事你暂且先摁在肚子里吧,和我说过之后别再在其他人面前提及。后宫与前朝之间的那些勾当,不是你一个深闺妇人所能探听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我有些气不过,问他:“你一点不好奇吗?”
“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