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躺在床上,杏姑睡在与我一屏风之隔的软榻上,自从在船上经历过那次落水事件之后,她便不再放心我一个人睡了,哪怕是现在我已嫁入侯府。
我翻来覆去的声音惊扰了她,她隔着屏风问我:“姑娘还没睡吗?可是要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说了句:“我不饿,就是睡不着,杏姑。”
不一会儿,杏姑披着中衣,举着一盏灯,来到了我的床前。
她把灯放在床头,我很有默契的往床里挪挪,给她腾出一些位置,她瞬时坐了进来,揽住我的臂膀,抚摸我的发丝。
“是午后集贤堂的事情对吧,我在外头听到里面吵得厉害。”
我嗯了一声,杏姑身上有淡淡的乳香,她的身子软乎乎的,靠着很温暖。
我把集贤堂里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说给杏姑听,杏姑听完,安慰我说:“姑娘这是好事呢!老侯爷性情中人,估计是感念邵家对侯府的援手,加之姑娘讨喜,一句话就稳了你日后在侯府的地位。”
我问杏姑:“你也觉得他是真的感激我们家,才对我好?”
“可是......”后半句话,我没说出来。
杏姑揉搓着我的头发,低声细语:“我知道姑娘在想什么?姑爷新婚之夜就敢离家,由此可见,他同你的婚事估计也是被迫的,我在白天暗中观察了侯府的风声,倒还好,没见多少闲言碎语。老侯爷今天维护你,我看啊,八成也是有一点致歉的意味在那里,你啊,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就是你了,老侯爷心里敞亮,这是真的在帮你。”
此刻我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但是我这一辈子不可能只凭借娘家的这一丝援手和侯爷心中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激,这种高门大户,没有丈夫的疼爱、子嗣的加持,只怕日后过得怕连下人都不如。”
其实我倒不害怕那种日子,冷宫里的日子我又不是没过过,我只是不希望重来一遭,连带着皇后,从一开始就过上这种丈夫不疼,家族不爱的糟心日子。
杏姑安慰我:“不会的,我看这侯府里倒还好。”
杏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僵住片刻道:“倒是有件事,姑娘要格外留个心眼。”
我抬起头看她。
“白天的时候我打听到一件关于咱们园子的事,姑娘不觉得咱们筠园里婢女很少吗?大多都是老妇,那是因为姑爷原先在侯府的时候,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只有一个丫头,从入府就开始服侍姑爷的日常起居,听下头的老妇说,姑爷只让她近身伺候,其他人都不行。后来姑爷外出从军,这丫头就在府里一直等着。”
我有些惊诧:“就在咱们园子里?”
杏姑点点头。
说实在的,我有点好奇。
府里传闻我那夫君,侯府嫡出的大公子,性格冷酷,不苟言笑,这倒和我印象里上一世的那位皇帝性格不谋而合,这样一个性格冷漠的人,居然有一位一直红袖添香,近身服侍的竹马佳人。
“你说她就住在这园子里?”我还挺想见见她。
杏姑提起她更多的是防备:“可不嘛,听说前夜里姑娘大婚的日子,那个叫芸蔻的哭了一整宿,只因这院子人少,平日里大公子不在,也没个主母,这才没有多余功夫管她。后来据说是伤心忧思惊惧过度,病倒了,这会子还躺着养病呢。”
“唔...这样啊。”
“姑娘,要我说啊,她这种身份不清不楚的,侍妾不侍妾,丫鬟不丫鬟的,咱们多留个心眼。”
我倒是持不同的观点:“人家的面我都还没见过,现在就讨论这些未免太早了点吧。再说了,我那夫君一年时间大半都没在家,我和她之间争什么?”
杏姑还想说什么,被我按住了:“我晓得,杏姑你是为我好,我心里也有杆秤,只是我不想过早地去趟那一糟污的乱池子,来日方长,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吧。”
上一世,我虽然只是一介宫女,但后宫争斗也是见过的,像陆贵妃和皇后娘娘,她俩之间的刀光剑影也不少,就更别提后宫里下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趋炎附势了。
我还真挺不喜欢那种感觉的。
见我如此,杏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呀你!和你娘一个脾气秉性。唉~”
她原先便是我这具身体,皇后娘娘邵筝娘亲的陪嫁丫鬟,最为熟悉不过。见她主动提及,我试探着的问了句:“若是,我还在闺中,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
杏姑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你还别说,你现在成亲了,嫁人了,是没以前那么淘了....”
我听见我的声音有些许的微颤:“我......我以前有那么淘啊?”
“小时候跟着大公子爬树掏鸟窝、他偷偷去偷夫子的酒,你还站在门口望风,大公子被夫子抓个现行,才抖落出来,都是被你怂恿的,这些事你忘啦?后来你呢,长大了些,也淑女了些,但骨子里啊还是小时候的淘气包,以前你爹偏宠的那个刘姨娘,把你娘气哭了,你还叉着腰,站在她房门口把她好一通数落,说她不敬主母,为你娘讨公道,就像这样。”
杏姑边说,边学起了“我”小时候手叉腰教训刘姨娘的画面。
我咯咯咯的笑起来,鼻头却渐渐发酸,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原来,皇后娘娘当时和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说我性子天真烂漫,果敢纯真,像极了年少时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