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张绿色的桌布铺在大桌上,这么严谨的一张脸,那么好看,却绷得挤不下一丝皱纹,他有些别样的闷愁,有点少年装老成的样。
大抵是来自工作的压力。
晴朗在我们身边说:“他是这里的组长,陆界。”
难怪长得如此有压力,原来是位组长,这职位就是苦劳你出,压力你顶,功劳上头领。
然后,晴朗又说:“陆组长,要怎么做,你安排吧,今晚我这些人归你管。”说完,他毫不停顿地走了。
看那组长一副摆着的脸,我以为他会很不好说话,结果,他教人虽然一丝不苟,但温声细语。
而且工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
将颜色不对、有瑕疵的挑出来,将好的摆在勾上,再推到架子上焗,焗好再检查有没有瑕疵,后打包。
陆组长反反复复检查了几遍我们做出来的成品。
后被外面流水线的员工像打着喇叭催的不亦乐乎。
然后像被架着的两条腿一步三回头将我们望了又望。
他一撤走,我们就是大王走了,猴子当皇帝。
那四眼你是认真的吗?
你可是带着眼镜的,居然颐指气使,那下颚线小眼神飘谁呢???
我们抖了抖。
然后蓝眉如媚眼一抛:“四眼,你货挂反,屁股向上了。”
我们哄然大笑。
就在我们以为,他这号令发得,得不偿失时。
他眼睛眯了眯,笑意吟吟:“就是拿来引美女们注目的。”
倒是坐怀不乱、与人为善,高手。
然后那高手移至我身边,要和我做搭档:“紫晴,我挂钩容易挂反,要不,我们合作,你挂,我焗货和下炉,怎样?”
我能说不好吗?
不能,因为他二话不说已经把我挂好的货推走,我望了望他潇洒的背影,怔了怔,续应了句:“好吧?”
中途陆组长过来看过几次货,都让外面流水线上的人催喇叭一样催走。
临走前,告诉我们还差三百就可以回去了。
原来我们做好的货,会统一送到外面办公室给厂里面的人抽查。
然后柳晴朗打包计数,我一度以为柳晴朗一车将我们送来这,自己倒走了呢!
柳晴朗回来看见我和四眼坐在一起愣了愣,才淡淡说:“可以了,下班回去吧!”
据我对他一年来的了解,他此刻如此低沉,定然是十分不高兴了。
不过,不高兴又与我何关!
我却十分疑虑这个钟点回去宿舍会不会吃个闭门大吉。
因为刚才在外厂的时候我分明已经瞧见了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凌晨两点半。
司机在岔路口将我们丢下了车,开着那辆面包车急冲冲赶回睡觉。
昏黄的灯光下,西三巷静悄悄地洇晕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路边的杂草上挂着醒目的小露珠。
房屋两旁的人家连个呼噜声都没有传出来。
夜深人静,我们几个像是突然闯入的贼。
白日那撞得我鼻子都差点歪的铁栅栏大门此刻像是卫士一样闭门不开。
柳晴朗上前拍了拍门:“阿文,开门,阿文,快开门。”
连续叫了几声都没人应,他拿着锁把看了看:“锁住了,打不开。”
蓝眉如目瞪口呆,指着大门问:“螃蟹没有交代阿文给我们留门吗?那我们怎么办?”
四眼说:“阿文,应该是出去抱美人去了。”
他话一落。
大家愤着一张脸,仇视地瞪着那门。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他们左看右瞧。
用手撼地摇天,那铁栅栏大门被摇得吱吱做响,浑身抖擞。
那气吞山河的架势,把我和柳晴朗惊得划地三尺。
小员工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我这个晚上才抓来的人。
他们九人可是从早上八点上班上到了现在,再英雄少年也到了卧榻安歇梦周公流口水的时刻。
更何况那年代没有手机,柳晴朗对上这种事也莫可奈何。
可惜在多的手也徒劳无功,人家说双拳难敌十手,我们是十手难敌一扇铁门。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无边的夜色,哎,看来今晚注定要蹲屋檐底下了。
然后我们排排坐在宿舍大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数星星。
数着数着便抱着双膝梦周公去了。
万籁俱静中,锁匙的叮铃声和一串串的脚步渐渐靠近。
“喂,起床了,起床了。”阿文叫了几声。
我们迷迷糊糊托着个腮。
“刚去巡夜,都起身回宿舍睡。”阿文处之泰然。
众人都困得要命,勉强扯着脸“嗯嗯,哦哦”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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