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吗?”
许君乐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他似乎在与纪萧笙的对话中反复用到这句话,你明白吗?你懂吗?也不知在确认什么。
“你和你的朋友从小在那种漂亮房子里长大,可以每天随心所欲的接待任何人,知识分子,有钱人,音乐家,医生,名流精英或者像我一样的穷人……”
“我以为我也一样,我也能在我的这所房子里接纳我一切的朋友,在你来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贫穷没什么的,我不在乎,它对我起不了任何负面的作用……但你出现了,纪萧笙,那些我以为的已经很自洽了的负面的东西就突然全部出现了……”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在假装自己不在乎,根本没有人身处贫穷还能举重若轻,你知道吗?没有人,如果有一个人声称自己可以做到,那他一定是在说谎,一定。”
他起身去餐桌上拿烟盒与打火机,试图用打火机点烟,下一秒,手里的打火机被一只修长的手抽走,抬起头,只见纪萧笙垂着眼眸按下打火机,点燃了许君乐手里的烟。
纪萧笙看上去表情有些凝重,他低头将打火机打燃又熄灭,火光照在他脸上又消失。
重复几次后,纪萧笙垂下手,苦笑,“刚才一个瞬间,我的念头是,我喜欢你啊,我可以给你钱,帮你搬家,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你为什么还会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感到痛苦……”
他沉默了一会,“很抱歉,许君乐,我极力隐藏,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超出你想象的自私,我总是会忘记我跟你之间的差异,以及你,许君乐,是一个自我意识多强的人。”
他说:“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我无数次的想把自己的意愿凌驾于你之上,事实上,我多么喜欢现在这个许君乐,我就有多么讨厌自己,多么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自私……”
“我希望我能尊重你,不试图控制你,所以,我接受你的一切要求,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离开……”
这些话越听越让许君乐心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纪萧笙,一颗心从愤怒里抽离。
在许君乐有限的生命经验中,他接触过很多男性,各个年龄层,不同身份,不同教育背景,可没有一个人会在同样是男性的许君乐面前这样示弱。
他们惯于显摆自己的权力与力量,自吹自擂,对人进行说教,言语上行动中却不让自己落于下风,即便真有哪方面不如人,那他一定会当即表示他根本不在于,然后摩拳擦掌的在其他地方一展雄风。
这没什么好指责的,因为就连许君乐自己也是这样的。
十九岁的许君乐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如此真诚的否定自我。
他也从没想过在这种时刻,居然是他最能感受到对这个人爱意的时刻。
他真正感到纪萧笙进入了他的世界,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一起存在于这个贫瘠又孤独的空间,这个真正属于许君乐的空间。
他真正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是纪萧笙主动过来的,没有指手画脚,也从来不曾试图用自己的钱财和权力去改造他。
许君乐想,自己年纪比他小那么多,又穷,还盲目的爱着他,原本纪萧笙是可以这么做的。
雨声仍然淅淅沥沥,下的许君乐心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