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元终于注意到了他,将目光从窗外转回,盯着江故打量了一瞬,父子俩有近一年没有见过了。
“你母亲那边如何?”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暂时都好,写信安抚过了。”江故也压着声音答道。
江裴元点了点头,目露赞许,看了他好半晌,才沉声道:“好好考。”
江故垂下眸子,没有应声。
牢里又安静了下来,小太监见两人不说话,根本听不到什么讯息,便直接动手。
他一鞭子抽在了江故背上,力道之大让江故闷哼了一声。
“看到了吗?江大人,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江公子可就要受罪了。”
狱卒从两边冲过来,将江故双臂反剪在身后,踹了两脚终于把他踹的跪了下来。
“今天你们父子俩,只要有一人肯说实话,那么这酷刑就都可以停下。怎么样,划算吧?”
小太监动了动手指。四个狱卒,两个站在江故身后,两个站在江裴元身侧,皆拿着长鞭,一鞭一鞭依次交替,不知疲倦的用力抽了下去。
江裴元没吭声,江故也始终没看他,两个人保持高度的默契,皆不发一言,默默承受着。
“打的好生没趣。”小太监看了一会儿,眼神瞥了瞥江裴元又看了看江故。
江裴元身上本就有伤,这么打还有点效果。但江故是完好无损的进来,还年轻气盛,这点鞭子根本算不上什么。
“让开点!”他呵道,拿了一根短粗的鞭子,这根鞭子上全是倒刺,一鞭子下去,倒刺扎进皮肉再把皮肉翻带出来,这才有意思。
他哼哼笑了两声,用力抽打着江故。
效果显着,江故垂着头单手撑地,背上血肉模糊,大风从牢狱里转了一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或许是冻的人发僵也或许是痛的没有知觉了。
这场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连小太监都打的浑身出汗了,父子俩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倒是奇了。”
小太监心想,一般感情深厚的,看到对方这样受苦不久就会精神崩溃。要是一心为己的,挨了这么些鞭子,早该一肚子话全倒出来了,没话也要编出些来。
这两人,偏偏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道究竟在犟些什么。
难道是力度还不够?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换了个方式道:“二位可曾听说过刷洗之刑?”
他走到一张满是血腥气的铁床边,一字一句道:“便是把犯人剥光了放在铁床上,再浇上沸水,趁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
他笑起来:“听着是不是很过瘾?二位要不要来试试?”
话音刚落,一道男声从外响起——
“谁叫你这样用刑的?”
小太监一惊,连忙作揖:“武大人。”
武斌走来,嫌恶的将他遣了出去。小太监不敢忤逆,但大总管先前有令在先,他不敢走远,只退了出去,在门口看着。
武斌是刑部里的一个小官员,但他跟锦衣卫走的很近,因此经常出入诏狱。
他回头看见那小太监还站在身后,看样子还想偷听,便招了招手。
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跑来,谄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武斌笑了笑:“滚远点儿。”
小太监的谄笑瞬间挂不住了,颤颤巍巍作了个揖,识趣的滚远了。
“还有你们几个,也给我滚远点儿。”
几个狱卒便听话的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武斌把人都清好后,新奇的绕着伤痕累累的两人转了一圈,恍然大悟道:“我说徐正海一个提刑按察司的不管监察不管其他官员尽抢兵马司的活儿干嘛,原来是在民中钓大鱼啊。”
他啧啧两声:“但这手伸的够长,哪里都能祸祸。”
江故抬眸看着他。
武斌清了清嗓子,大方介绍道:“我是武斌,刑部小官,陈岚的朋友。”
果然是他叫来的。
江故微微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
“你怎么都不惊讶?我果然看起来就很友善很可靠吗哈哈哈哈!”
这位武大人相当自恋。
“废话不多说,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徐家这次针对的根本不是你父亲,而是你。”
徐敬年偷了孙靖的功名后一直没有入仕为官,因为他知道这是假的,他若能在朝里混下来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和党羽。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去发展,为自己打根基,正准备在明年入朝为官时,江故来了顺天。
他似乎天生就是做官的料,性格也格外受那些迂腐清廉的老官喜爱,郑羽宙就是个典型例子——他一直盼着江故科举过后能调到他的手下。
徐敬年的眼里自然是容不下江故的,能与自己同期做官的,要么为自己所用,要么就去死。江故这样明显会成为心腹大患的自然留不得。
徐正海也一样,他坑害自己的儿子的目的是因为郑羽宙死后都察院的位置空缺,徐敬年想要这个位置,想把自己踩在脚下,可惜他还太嫩,这么大的骨头他根本啃不下。但自己却有机会。
不过正如徐敬年担心的那样,江故的性格和官场上最难铲除的那类人一模一样,他也是最适合都察院这个位置的人。虽是后生,但不容小觑。他要把这点隐患掐死在它的冒芽之时。
但进度这么快还有秦三的功劳,徐正海原本的打算是留给江故两年的时间,他只是给皇帝一个不太明显的暗示,让皇帝对江家有点戒心。这样就算江故中了状元得到皇帝的赏识,也会因为各种猜忌怀疑而被冷处理,在发展不了江故自己的势力之前,徐正海把他处理掉就可以了。
但秦三这次直接把计划提前了两年,让江故卡在了参加会试之前,也没想到徐敬年还留了这么一手,能让江家真的有造反的假势。
于是徐正海将计就计,趁着早朝向皇帝进言,建议把江裴元的独子也押去诏狱,让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受折磨,总能套出些话来。
套不出也没关系,杀了就可以了。
“话我带到了,你们看看怎么斟酌。”武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出去:“来之前没想到他们用这么重的刑,也不知道这个管不管用,你们拿着吧。”
“不用。”江故擦了下嘴角的血迹,语气毫无波澜:“大人切忌留下证据,易受牵连。”
武斌垂眼看了看他的神色,还挺坚持。
想想也是,自己就是个破研究历史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折在这儿了。
“好吧。我会尽量让你们好过一点的,但我可不能保证噢。”
他把药收回去,拿起鞭子装模作样对着地打了几下,便假装审人不顺,气呼呼的走了。
江裴元这才慢慢开口:“许久没听过‘陈岚’这个名字了。”
江故从地上缓缓起身,站的挺拔。
“他说要将我取的名字还给我。”
江裴元点点头:“是你的意愿,确实不好强加到他人身上。”
这话的言外之意他没有点明,但江故心里明白。
既然徐家要除掉的是自己,那么自己退出官场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江裴元在提醒他不要忘了初心,不要因小失大。
这就是江故一直对王识说的假设,他还没有步入官场,就已经有许多人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了。
更可怕的是,他真的被威胁到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