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枯燥的梦。
梦境很凌乱,许多画面如海浪一般的席卷而来,她如汪洋中的一艘小船,随着巨浪上下起伏,眩晕到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她想呕吐,胃里却空空的,很难受。渐渐的,浑身都感觉到疼痛,呼吸困难。
“阿颜,阿颜?”
她咬牙坚持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醇厚,磁性,像羽毛轻触心尖,像……那个晚上,密林中第一次听见。
“阿颜。”
冉颜听着一声声的呼唤,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她的眼睛能感觉到一点光,于是想睁开眼睛。
紧紧这个最最简单的动作,她觉得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视线朦胧中,冉颜看见那张熟悉的俊颜,只是胡子凌乱,看起来显得老了好几岁。
“阿颜。”萧颂瞬间红了眼眶,眼睛有些发胀。他伸手轻抚着冉颜的脸,“总算醒了,你不知道,孩子们有多想你。”
孩子们,那你呢?可曾想我?冉颜想问,但是难以发出声音,一阵眩晕袭来,冉颜微微皱眉。
她正难受的时候,额头上微微一热,却是萧颂如同平常一样,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九嫂,你醒了?”刘青松端着参汤进来,看见冉颜睁眼,连忙将碗放下,急急问道,“你还认得我吗?或者身体有没有知觉?”
一阵眩晕过去,冉颜仔细回忆了一下,难道她晕倒之前撞到脑子了?但旋即又想到刘青松的思维,不能用正常逻辑去想,也就懒得理他。
至于身体……痛的她恨不得不要了,怎么可能没有知觉。
“不要吵。”萧颂冷冷道。
“九郎,你看九嫂都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失忆了。”刘青松压低声音,忧心忡忡的道。
萧颂看向冉颜,从她的眼神中,他能确定她没有失忆,遂也不理会刘青松,微微笑道,“先喝点参汤吧,等会儿我让人送点粥来。”
冉颜躺着,艰难的咽下萧颂喂的参汤。
喝着喝着,竟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之后的六七日,虽然能吃点流质食物,但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形。萧颂专门问了许多太医,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正常现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冉颜浑身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萧颂却能从她细微的表情中猜测出她的需求,无聊时,给她讲故事。萧颂说的故事基本都是一个类型,却正好合冉颜的喜好。
除了故事,萧颂偶尔也会同她说说朝中局势。
半月之后,冉颜身上的小伤都结了痂,有些已经脱落,萧颂便专门让匠人制了可以躺着的肩舆,终于能够返回自己的家中修养。
这段时间,太子谋反之事,在阁老们的一致决意下有了基本结果。
参与谋反的汉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杜荷、赵节均判斩首,三族至亲连坐。但鉴于赵夫人大义灭亲,免杜氏一族死罪,赵夫人教子无方,虢命妇品级。另外念侯君集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当为其保留一脉香火,因此特赦其夫人和嫡子,虢命妇品级,及官籍,贬为庶人,逐出长安。
至此,参与谋反之人的罪名全部定了,只待行刑。但李承乾的罪名一直争论不休,李世民一旦问起来,阁老们便都说,按《唐律》来说该当斩首,俺道理来说该当如何如何……没有一个人敢斩钉截铁的说,李承乾必须斩首。
萧颂却因着冉颜的重伤,恰好避过了这个风波。
萧府中。
萧颂端着一碗骨头汤,劝道,“阿颜,再喝一口吧。”
“不喝了,你总说是最后一口,我一会又要频频如厕。”冉颜皱眉,声音枯哑。
让冉颜头疼的是,萧颂每次连伺候冉颜如厕这样的事情都亲力亲为,她觉得患难见真情虽然可贵,但总会尴尬,而且男女之间那点美感恐怕没几日便消磨干净了。所以喝汤已经在她心理留下阴影了。
“罢了,等隔两个时辰再喝吧。”萧颂放下碗,拭了拭手上的油腻,道,“你下肢当真有知觉?”
“萧钺之,我发现你变天真了,刘青松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的话也能信以为真?”冉颜皱眉道。
萧颂摇头,口中却道,“可他说的情形,即便我不太懂医,也觉得有些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