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琢松开了北笙,深静又藏着几分愤恨的瞳孔注视着她,柔声问:“你知道了我的全部,会看不起我吗?”
北笙摇了摇头。
她的心比郎琢还要鬼祟,有何高尚的理由去看不起他?
郎琢将一切罪责都归咎给盛乐,可仔细一想,自己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因为盛乐所害?
若不是盛乐举兵侵犯大靖,抱着她的骆娘子又何至于同贠夫人分散,又何至于十八年后才骨肉团圆?
可她的目光短浅,只盯着乐平王和南音,那两个前世得罪过她的人。未曾从国家大义、家族兴盛的角度去考虑盛乐的侵犯。
北笙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下地,赤脚向书案走去。
郎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直注视着她。
北笙拿起毫笔在砚台上蘸了两下,在镇台压着的纸张上写了两行字,放下毫笔,提起来给郎琢看:
“君欲何为,吾皆助君。”
她口不能言,乌黑的眼眸却眨巴着,等待着郎琢的反应。
也许她有些自不量力,可害人的龌龊的手段她有的是。
郎琢一笑,有北笙这份承诺,他就很开心了。
两步上前,再一次将人揽进怀中,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在她耳边柔声道:“这便够了。”
眼前的无底深渊,有人陪着他一起跳,什么都知足了。
心头想到的话都说了,却觉得还有些事没有说完,仔细想了很久,才捋清了思绪,又道:“刚才替你更衣的那个女子是菩然的妹妹,是我安插在拓跋琅身边的人,但其留在盛乐多年,如今跟随拓跋琅到了宝定,今日她又被拓跋琅指派给我,心思到底如何,我还未知,我已经嘱咐斡风青阳对她小心监视,你也一样。”
北笙心思是何等聪慧,联系到舒棠的衣物行囊放在郎琢的房间,便知道了拓跋琅让舒棠跟着郎琢是何种心思了。
她看着郎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实在难受,终于没忍住一咧嘴,扯动伤口发疼,又是一声嗷叫。
郎琢一下慌了神,“你怎么了?”
想帮忙却手足无措,只等北笙捂着脸缓了过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懵懂的盯着北笙,不知自己哪句话戳中了北笙的笑点。
北笙却不敢再笑了,紧抿着唇,靠在郎琢的臂弯里当一个乖觉的哑巴。
想起从前到今日的种种,郎琢很好奇北笙为何会对萧翊有这般滔天的恨意,低头想问时,却见怀里的人已经有了微微的鼾声。
北笙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从汝宁被萧翊的人掳到宝定,连续迷昏又弄醒,弄醒又迷昏,身心折磨得不成样子。
刚才一碗暖粥喂进了腹中,又有温暖的怀抱可依靠,北笙早就支撑不住了。
即便伤口疼得让人神思混乱,也无法阻挡汹涌来袭的倦意。
夜色已深,烛光摇曳。
郎琢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微微蹙眉,万千情绪都积压在心头,却又不敢宣泄,小心翼翼的吻落到她的鼻尖,便将人捞起抱到了床上。
将人放在床榻里侧,自己也脱掉外衣躺到北笙身边,无比心安的阖上眼眸。
天色蒙蒙时,北笙察觉到了旁侧躺着的人,她一抬臂便搭在他的胸膛。
依偎着,又安然入睡。
郎琢醒了,他今日还要再见拓跋琅,不得不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