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沉鸢去提茶壶打算给茶杯添茶水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杯子,里面的水也跟着溢洒出来,在梨花黄木桌面上淋了一片,形成了一个水镜,清晰倒映出那张多了腐蚀瑕疵的面庞,看的他下意识移开视线。
这一幕如同一根锋利细针扎破他积攒起来的勇气,泄了个干净。
留有狰狞伤痕的位置灼痛异常,自卑挡住了崔邵眸中暗潮汹涌,再抬眸时,眼里只有一片微不可察的悲戚:“嗯,我知晓了。”
他怎么配的上她,她这般美好,即便是日后和裴昭雪和离,也仍会有比他优秀百倍、千倍之人出现。
沉鸢不知崔邵所想,只是感觉他原先还高昂着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对此,她只当是她对他的夸赞不够,他失落了。
想了想后,让他等一下,她起身进屋去取了个东西。
折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挂着平安符的香囊。
“这是我让绣娘们缝制的赠品,还没有正式开始送,这第一个便给你吧,正好,我前几日去了趟寺庙,求了几张平安符,当作庆祝你升职的礼物,也不算太赖。”
更好的东西,以崔邵现今的宦官身份,用了怕是也会被人多想,甚至是被那些比他职位高的太监抢走。
香囊这东西十分普通,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崔邵伸手接过,香囊上绣有几片竹叶和一些流云,样式虽普通,他却异常开心,连带着先前还觉得失落的情绪瞬间高昂不少。
暴雪停下的几日内,京城气温骤降,连带城郊大批田地也被冻坏,建在城郊的粮仓也被毁了大半,损失惨重。
最为严重的,是一些地处迎风地的县经历了暴雪掩埋,死伤无数,急需物资救援。
出了这种大事裴昭雪作为当朝宰辅,皇帝自然将他召入宫中,商议解决对策。
而今晏朝世家当道,和皇室几乎可以分庭抗礼,许多宅子田地,包括物资,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只让皇室出人出力,自然不妥。
裴昭雪想起这些年仍旧穷尽极奢,却在民生一事上并没有什么大作为的世家大族,和皇帝商议,借此机会,可以收回一些太上皇执政时期下放给众世家的势力,就以赈灾之名。
一同前来的还有六部的几位尚书,以及年龄和资历较深的老官员,其中大多都是出身世家,自然不愿附议。
刚想说,裴昭雪背后的裴家也是有百年底蕴的裴家,他既然如此提议,有本事先从自己家来。
很快便见他行了一俯首作揖礼,冰凉如玉的嗓音回荡在大殿内:“臣自请从裴家开始,愿为圣上赈灾献一分薄力。”
皇帝早就想开始着手收拢世家大族手中的势力了,他堂堂天子,九五之尊,手里的势力加起来却不如这些世家大族一半,说出去他是皇帝,实则根本没太多实权可用。
太后那边将这些世家控制的死死的,手里的大权也不肯转交给他,说什么先替他整合,待时机成熟再交给他。
他如今都年近五十了,还不给他,等到什么时候给他,他死了后再给他吗?!
愤愤压下这些思绪,皇帝清了清嗓,拍板做了决定。
牵扯到民生社稷,太后那边便是再不服,也没话说,她也知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定然不会犯蠢继续跟他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