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不缺儿子,他皇帝老子就更不会缺儿子了,一半个儿子的安危就比不上他宠幸十余年的爱妃了。
这个道理,此刻犹如天崩地裂的良妃是如何也琢磨不到这上面来的,她只见识到了皇帝对他们母子的薄情,在他眼中自己的命根子还及不上一个半老徐娘的病重要,气得她要杀人。
“我看皇上就是被那贱妇迷昏了头,皇儿的命竟还不如一个贱妇重要了……”
忠心的嬷嬷赶忙出声提醒:“娘娘……您千万声音低些,被人听去可就了不得了。”
“听去又如何,我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接着便是一阵“呯呯呯”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她这一摔就摔了好多东西,两套上好的粉彩茶具,一个供了红梅的白瓷梅瓶,与一副她平日里消磨时间的玉石棋子,犹不解气,却是把自己累着了,这才没再摔别的东西了。
坐在暖炕上歇着气,心里悲苦的良妃哭天抹泪地一通埋:
“嬷嬷你说,皇儿好端端的在南边,我教他回什么京拜什么寿啊,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害了他呀!今年皇儿流年不利,怎么偏偏就碰上了老太君的六十大寿呢?还有那姚家,他家的船为何早不翻晚不翻,偏偏等皇儿坐了他家的船就翻了?真是可恶!可怜皇儿这会生死不知,除了我这个当娘的又有人会念着他,盼着他平平安安回来才好……”
良妃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太过想念儿子,心疼他在外吃苦受罪,这才借着母亲六十大寿跟皇帝请了旨意,召了儿子回京。
这样就更显得,儿子出事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嘴上虽说是自己害了儿子,其实心里是把儿子遇难的事全然归罪于姚家。
要不是姚家的船不好,半路被风一吹,雨一打就沉得踪迹都没了,她这会该是能见着个好端端的儿子。
于是,良妃连轿撵都来不及坐就冲去了程贵妃宫里,哭哭啼啼地喊着,让皇帝把姚家人扔进大牢里关起了,“璐儿一日不归就关一日,若是……若是璐儿没了……就教姚家人赔命!谁让他们家不尽心,敢给皇子坐了一艘破船,一点都没有把皇家人放在眼里……”
蛇不知道自己有毒,人不知道自己有错。
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这或许是权贵与特权人家的由来已久的传统与通病。
错的都是别人,自己有再大的不是搁在自个眼里,都纯洁的就跟冬日里的白雪一样样的。
这个病说起来天下人都会犯,却远不及特权阶层那么理直气壮,威力劲猛,影响之深广。
皇帝为了耳根清净,再者他儿子怎么也算在姚家船上出的事,且姚家近年来势头迅猛横行海上,一家独大又对皇家不够谦卑,不做些什么就不符合皇家尊荣与不可侵犯的威严,也就准奏了。
于是姚家损失了最大的一艘船,还搭上一家老小的命,也唯有千里之外某个名不见经传的荒岛上的姚船主,躲过了牢狱之灾。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个说理喊冤的去处。
在这样的情形下,忠义伯府的寿宴就有些如鲠在喉,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