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第一次在宫里听到如此急促的叩门声,兽头上的铜环似乎也感染了叩门人的急切,随着拍打的节奏撞击着木门,“笃”一声连着“笃”一声,发出沉闷的怒吼。
玲珑正要去开门,却见清和一边系着衣裳,一边从自己的小屋里跑出来。他是福熙宫的值守太监,自然要第一时间为福熙宫看管好门户。
“谁啊!这么吵,你不怕吵坏小公主。”清和在门内低声问道。
“是寿公公吗?快开门,我是昭阳宫的雪卉!”
一听是昭阳宫来的人,又是如此天还尚未全亮的清晨,纵然清和不是她嘴里的“寿公公”,也不敢耽误,急急地打开了宫门。
玲珑早已穿戴整齐,飞奔到门口,昭阳宫这几天最急的事,莫过于丘良人,不由心中猜到雪卉定是为了丘良人而来。
“雪卉,可是丘良人生了?”
雪卉一见玲珑,一把抓住她:“是丘良人,玲珑,丘良人要生了,可是……”
玲珑看着雪卉的慌乱,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哑声道:“雪卉,怎么了,你慢慢说。”
雪卉哆嗦了一下嘴唇,眼泪便滚落下来:“昨天夜里,丘良人觉得要生,这都折腾一夜了。稳婆说丘良人胎位不正,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皇上说……皇上说……”
玲珑一黯,这就是天家。只有天,没有家。她失神地说:“然后,保孩子是吧。”
雪卉无声地点点头,紧闭双目,只有那样,眼泪才不会更汹涌。她与丘良人只相处了数月,常常因为别院的人手不够,被张妈妈叫去帮衬。只需这数月,便足够让丘良人在她的生活里留下深深的印迹。
“雪卉,急也没用,我们好好地想想,能为丘良人做些什么。”莫瑶说过她冷静,是的,玲珑在这样的时候总是分外冷静。她不是不牵挂丘良人,她只是立刻就会想到,现实已经这样,我们还能如何补救。
“我来的时候孩子还没下来,但是丘良人想是已经知道了上头的意思,任稳婆们如何作弄,竟忍住一声不吭。可她一见到我与幼兰,便知道求救,她说想见昭仪娘娘,幼兰死都不肯离开她,只好我来请昭仪。”
“雪卉,你且回昭阳宫好好陪伴丘良人,我去请昭仪。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玲珑正要推雪卉走,却见雪卉的泪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身后。回头一看,莫瑶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那里。
“绮罗,你留下照看,我现在就去昭阳宫。”
昭阳宫内。
皇后因为身体原因,不便在场,却已端端正正地在昭阳宫等候消息。她见莫瑶前来,深深叹息:“丘良人不如你有福。你是过来之人,去见见她也好,总能给些宽慰。”
昭阳宫的别院,除了忙碌的稳婆和宫人,不见一个作主之人。玲珑想起莫瑶生产之时,皇帝、皇后、芳贵嫔等等,无论心中愿或不愿,济济一堂。人生最怕拿来比较,那凄凉会分外触目。
“昭仪娘娘,产房污秽您还是莫进去了。”一个稳婆劝阻。
“污秽?再污秽我也才从那里走出来没多久。”莫瑶目光凌厉,将稳婆吓得不敢说话,“做好自己的本份,让丘良人少吃苦。否则,吃苦的便是你们自己。”
稳婆再不敢拦,只得眼见着莫瑶与玲珑进了屋。
饶是自己生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莫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这哪里还是产房,分明就是血流成河的地狱。
稳婆一见莫瑶进来,马上积极地呼喊:“娘娘用力,娘娘用力,就快出来了。”
丘良人一见莫瑶进来,双眼一亮,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脸涨得通红,“啊——”的一声长啸,顿时昏死过去。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从丘良人的双腿间拉出一团血淋淋红乎乎的东西。
“怎么没有哭声!”莫瑶愤怒地对着她们吼道。
一个稳婆赔着笑:“想是生产时间太长,在娘胎里憋住了。”另一个在婴儿的屁股上使劲拍打。
“哇——哇——”终于,一声细细小小的哭声传来。莫瑶松了一口气,且不管哭声大小,总算孩子还活着。
“禀告娘娘,是个小公主。”
“雪卉,快去通知皇后,这儿我会料理。”
雪卉不舍地看了一眼昏死在床上的丘良人,哽咽着点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