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沈玉郎的喜色不似作伪,倒是颇有相思之意。况且在宫里,一个壮年男子终是外戚,竟失态得与宫人招呼,也让人颇为意外。莫非这男人还真有三分真心?
在颐华宫,沈玉郎正在苦苦哀求丽婕妤。
“丽娘,您就当是可怜我,对我说句实话,思梅到底去了哪里?”
丽婕妤柳眉倒竖,大声喝斥道:“你若每次进宫都只为问我这句话,以后也莫再要进宫了。”
被丽婕妤一吼,沈玉郎不敢再强求,只弱弱地小声地诉说着:“我要找不着她,她定以为我是故意失约,我岂不成了负心人?”
见沈玉郎如此执着,丽婕妤心中越发烦躁,走到一边重重地坐下。“别人有哥哥,我也有哥哥。别人的哥哥不是在前朝威风八面,就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当妹妹的在后宫多少脸上也有体面。我不求你也像他们那样帮衬着妹妹,至少你也不要给我添麻烦好不好?”
“好,我知道我没能耐,不能让你在女人堆里如虎添翼,可你不想想,有哪个哥哥能像我这样,每一天都随时听你召唤。你要东城绵绣庄的锻子,我绝不会拿西城如意轩的来凑数;你说想念地里最新鲜的瓜果,第二日必定带着露水遣人送进宫来。甚至你说要最厉害的失心药,不也是我在外面求了多少江湖术士才求得的方子?我给不了你体面,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给你,便是明知你去害人,我不也照样损着阴德东奔西走成全你?”
丽婕妤见哥哥越说越生气,渐渐地心里也生了些悔意。自己从小父母双亡,便只有这个哥哥相依为命,明知他没有雄才大略,自己也该接受现实才对。
她缓和了语气说道:“我自然也知道你对我是极好的。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也就能对你发发牢骚了。你知道,宫里这日子也难熬,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你有一次去幽会,只怕已经让人看到了,只是天黑人家没认出来你罢了,所以上次见那宫人迎面走来,我马上便叫你回避了。”
“我知道要论起心眼儿,我是远不如你的,所以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去做就是。只是思梅那儿,哥哥求你千万替我留意着。她年岁也不小了,玉堂宫我知道是散了,只求丽娘替我打听她被散去了哪里,带个话,让她快点请求出宫,我总是等着她的。”
他越是这样说得诚恳,越是让丽婕妤心乱如麻。不如当初早早地告诉他思梅已经死了,最多痛哭一场,颓废几日,这事也就去过了。也只得胡乱地答应着:“我知道了,回头遣人着力打听便是。”
应完又放不心,关照沈玉郎道:“最近还是少来宫里吧,除非我找你。就算过来,也尽量穿今年新制的新衣裳。你要明白,这不是我在疏远你,这是为了你好。”
沈玉郎勉强应了,心中着实不愿意。本来已经见不到思梅,再少来宫里,遇见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
云燕说,福熙宫那边今儿冷清,人们都去合德殿恭贺芳贵嫔了,芳贵嫔的父亲季大人早上刚刚被皇帝封了中书监,这可是进了核心机构,再加上芳贵嫁本来就在宫里长红不衰,很难说究竟是因为父亲被器重,女儿才被如此重视,还是因为女儿受宠爱,皇上爱屋及乌才提拔了季大人。
丽婕妤一听心里更是不喜,生怕自己又在哥哥面前表露出来,便借口要去陪伴莫瑶。要说这个丽婕妤,总觉得自己心眼儿多,可她眼神却不怎么太好使唤。
不错,福熙宫门口现在看上去的确空无一人,可刚刚还有个小脑袋晃了一下,一见丽婕妤远远地过来就立刻缩了回去。
丽婕妤浑然未觉。见门口没人拦着问长问短,舒了一口气便登堂入室。往日这个时候,外殿总会有玲珑带着当值的行走宫人在忙乎,今日大概是天气炎热,赶趁着一早天气还算凉快的时间便把耗力的活儿都干完了,所以这会儿外殿没人,倒让丽婕妤玩了个长驱直入。
走到内室外,刚提了一口气,打算开口问话,却听里面传来莫瑶和绮罗细细的说话声。丽婕妤赶紧朝身后一起进来的云燕使了个眼色,云燕会意,悄无声地走到门口守着,保证婕妤娘娘安全地进行她的“偷听大计”。
屋里的对话果然内涵颇深,让丽婕妤大感兴趣。
先是绮罗的声音,正对莫瑶说:“娘娘,我帮你重新调整一下,有点儿歪了。”然后伴着一阵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绮罗又说,“虽说大家都往贵嫔娘娘那儿贺喜去了,也难说回头会不会来福熙宫坐坐,还是注意着好。”
又听莫瑶的声音道:“只是长日这样,真正是不舒服。”
绮罗劝解道:“终究也快了,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便可解脱了。”
“往后天气越发热起来,你说我还得戴着这玩意儿,真是想想都辛苦。”
“再过半月又得换大一些的了。这次让玲珑拿凉缎缝制的,想必能减轻些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