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拂醒来,支起身,端木浅正坐在不远处打盹,一听到动静,也醒了。
“若极。”姚拂虚弱地一笑,“我能听见你和医官他们说话,可就是醒不过来,让你担心了。”
端木浅坐过去,给她整理好头发。
这是端木浅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她和端木浅除了幼年时的亲近,越长大,越刻意的守礼。
她解释:“我不是自戕,只是喝醉了,又睡不着,忘了吃药的禁忌。“
人醒过来了,是不是自戕,没必要分得那些清楚。就像醉酒的人,对那些吃药的禁忌,到底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是一样的道理。
端木浅给她掖了掖被角,“没事就好。”
一句“没事”,瞬间击碎了姚拂看似坚不可摧的外表。
越有事的人,越需要装没事,装着装着,就变成她这样,喝最醇最烈的酒,笑最不由衷的笑,做最逼真最无趣的人。
满腹委屈不受控制地从破碎的缝隙奔流出来,她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不敢出声,眼泪从指缝落下,滴在锦被上,顿时深深浅浅一片。
端木浅轻轻拥着她,她便以额头支在他肩上。
泪流不止,只好用手相隔着,以免湿了他的衣衫。
他们明明靠近,却相隔在天涯的两端。
她如此贪恋这一刻他所给予的温柔,却又不得不竭力克制,因为他不再是她的了,他们成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两个人。
那些眼泪顺着手腕,落在她自己的袖中,又热又凉,水深火热。
等她平静下来,端木浅道:“阿拂,逃婚的事情,太后猜到了原因,所以此后不用那么辛苦地藏着掖着,也不必一个人独自承担。”
姚拂苍白着一张脸问:“太后猜到了,会对你有影响吗?”
“不会。”他注视着她,“太后只是觉得你太自苦了。”
从前,他每次这般温然地看着她,都意味着拒绝。
他没有接她递来的伞,他说离宫门不远了,先走一步。从伞下移到雨中,而后独自走了。他们不再是同路的人。
他没有接她折下的石榴花枝,他说它很好看,可他的书斋里已经有了一枝。哪怕它和他渊源再深,也无法令他驻足,让他回眸。
唯有这次不同,他眼中的温然,晴暖,纯粹。
姚拂鼓足勇气说:“我原打算在成亲前一天走开的,可我舍不得。成亲那天,我穿戴好,入了轿,一直拖延到不能再拖延了,我才走的。我想你知道,那一天,的确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也是我最难过的一天。”
从前端木浅知道她心高气傲,却不知道她能心高气傲到这种自苦的地步。就连心中委屈,也是无声地哭,不愿让他看见,更不愿沾湿他的衣衫。
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往往能为对方互相低头。
而他和姚拂同是两个骄傲的人,他们在一起,却是不相容的那种。
他替她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我知道了。”
姚拂低着头,“这件事我做了,纵然不后悔,却很难过。”
端木浅轻轻问:“所以,难过到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