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曳脑袋轰然作响。
端木浅的额贴着她的,用十指的指尖捧着她的脸。
他捧着她脸的姿态极为优雅,如捧世间最珍贵的明珠,教她无限迷离,无尽欢喜。
两个人在晃荡的车厢里,近得就像天生一对不舍不离的鸳鸯瓦。
端木浅的鼻尖若有似无蹭着她的,气息拂过她的脸。
辜星曳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躲着闪着往下看。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喉结,她的眼神一烫,跑开了,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唇。
端木浅的唇和他的人一样,明明给人从不敢肖想的距离感,偏偏离得如此近,上面堆着致命的诱惑,让她有一种逃也逃不开的宿命感。
辜星曳心神大乱。
他刚才是在问,如果他爱上她,怎么办?
其实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端木浅喜欢一个人,他眉峰的深情、眼中的专注全给了那人,会是怎样的景象,而她不止一次地想象过的那个人,竟然是她。
此刻她的一颗心,像花儿一样静静地绽放了。
她想起那晚,端木浅和沈北比剑的样子。
他站在月光下,摘了帷帽,侧脸的轮廓,一如妩媚的青山。
一身杏色衣衫,长身玉立。一截枯枝,信手拈来。锋芒灼灼,气度翩翩。
她想起那晚在晕倒之前,遗世独立的姚娘子投来的一眼。
那一眼,无限幽怨,失魂落魄,似是丢了世间唯一的珍宝。
所以,这可是万人迷端木浅,是她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祖父,独独看中的端木浅啊。
她阖上眼,终于想,就这样吧,很好,很好。不管那是因为端木浅的表白,还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心。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当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完全违背了姬大王的初衷?”
是人美心善的声音,人美心善甚至不必听她如何想如何回复,说走就走了。
那道清冽的声音迅速划破她的绮梦,让她瞬间惊醒。
她这是在做什么?!
从最初入王府当花匠,到成为端木浅的谋士。她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什么?
她为的是不被安排,不嫁给端木浅,不陷入姬家和王族的两难,不坠入和至亲至爱反目成仇的宿命中。她为的是还能上山读书,实现一名末席弟子的尊严和梦想,尽管她所学的专业,在前朝一言难尽,在本朝前途渺茫。
为了不联姻,她颠覆了自己爱花钱的痼习,闹下一个泛化的心理问题。为了活下去,她在王府当花匠,照顾鱼沉兰的时候,它有多少叶子,多少枝条,长宽多少,什么形态,在什么方位都一清二楚。她对自己都没这么了解过。她做谋士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差点小命都没了,而且还是没在自己人的手里,就连戴着一块太宗玉玦都避免不了那场惊吓和危机。
端木浅和她,就像落花和流水。就算落花有意,流水是天生流动的,它就那个流向,那个水势,试问它能有情吗?
端木浅和她,还像一对绝代佳人和不能还俗的出家人。纵然佳人有情,且堆满致命诱惑,而她是个出家人,她不就只能念念几句佛经,飘然而去吗?
*
马车停了,看来照花楼到了。
辜星曳松了口气,整理好纷乱的情绪,准备下车。
今天是她的生辰,原本没想招谁惹谁的,可万人迷这个作精,一会生气一会又表白的,把她逼迫到要崩溃的边缘,又把她拉了回来和她耳鬓厮磨,整得她意乱情迷的。
她本来“落花”有了,“佳人”有了。
偏偏人美心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没忍住,跑出来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