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拂和张今道了别,各自回府。
车厢里,姚拂摘下帷帽,默默看着上面一寸长的口子,轻轻抚摸了一下。
比起她和端木浅之间的那道难以填补的裂痕,小多了,简直不值一提。
闻了闻端木浅给她的药,都是上等药材,气味细致,独特。
比起她的小伤口,量太多了,简直能治她一辈子的伤。
她自我嘲弄地笑笑,把它放下。拿起一坛酒,仰头喝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好酒量,除了她的车夫。
她喜欢喝照花楼的酒,这五年来,常常要喝一点,心里才觉得过得去。
不能在家里喝,就只能在马车上喝。
回到住处,歇了一会,侍女送来一碗馄饨。
这是江南道才有的馄饨,玉京没有,家里的厨子也不会做。
她外祖父是江南人氏,小的时候她去过江南道,吃过这种馄饨。
小小的,圆滚滚的,皮又薄又透,每只都像一个小泡泡。
“老家来人了?”她问。
“不是。”侍女道:“今天来了位客人,陪了老爷半下午,下棋,听老爷讲他的藏书,老爷还留他在府里用了饭。
馄饨是他带来的,交给厨子下锅,一会儿就能吃上。老爷好像很喜欢这位客人。”
姚拂想起,从前临淄王府还没败落的时候,端木浅也常来陪她外祖父下棋。
那时候,端木浅小小年纪,棋力不弱,能和她外祖父周旋很久。
想想端木浅除了刺绣不会,好像就没什么不会的,剑道和琵琶尤其出色。
“嗯,看来这位客人很有心思。”
毕竟吃了人家一碗馄饨,而且是远在江南才有的味道,姚拂不咸不淡地称赞了一句。
但问都不问是什么样的客人,哪家府上的,究竟为了什么事刻意地来讨好她的外祖父。
五年来,她渐渐地对人失去了兴趣。
“老爷说,他就要睡了,客人正在抄一本书,抄完再走。”
姚拂点头,表示知道了。
是很平常的事。
她外祖父有些绝版藏书,太珍贵,一些爱书的门生不敢借走,往往留在这里抄书。从前,抄三天三夜的人都有。
侍女又说:“所以,老爷吩咐,娘子回来以后,要照看一下客人。”
“啊?”姚拂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家里没其他人了?”
“老爷说,是张家的二公子,娘子进宫为二娘子相看的时候见过的。“
原来是张勉。
麻烦了,是她的疏忽,造成了信息不对称。
她进宫相看张勉,张勉对她说,他不适合姚照,但或许适合她。
这话她回来不好说,先压了几天,所以外祖父根本不知道。
今天张勉上门拜访,会不会让外祖父更加误会?
不过,转头一想,张勉今天的意图肯定不是下棋抄书。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张今约她晚上去看桃叶女的演出,她原以为是张勉的主意。
如果张勉今晚也会出现在秋水堂,那以后她都不会再接受张今的邀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