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头竟在那辆被我在心里骂了神经病的车里,看见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他推开车门长腿落地后又利落的关了车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路对面不慌不忙的向我走来。
直到他走到我眼前我才彻底相信这不是幻觉,他嘴角上扬抬手弹了下我帽子上的黑色绒球,然后低头轻笑问道:“小红帽!怎么?傻了?”
我的脸不知道是被冻僵了还是怎么了,突然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他已走到了我面前,我却还没有从刚才的呆愣中醒来,心没有像以往那样狂躁的乱跳反而有些沉闷的发痛,我机械的问道:
“你怎么在这?”
滕予洲看着我的样子眉开眼笑的回道:“很吃惊吗?”
我心里的万语千言好似一头乱绪怼在一起不知道要先问一句才好,最后凝结在一起成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不是,你,我,哎......”
“一起往前走走吧。”
我的万语千言在一瞬间又化成了一个字:“呃,噢,好。”
他不紧不慢的走在我一侧,后面的黑车慢慢的跟着,心口堵了好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是来看我的吗?不会,怎么可能!那大年初一他不在申洲老实呆着来这干嘛?去级索看他姨姥姥了吗?徐浩然知道他来了吗?如果他是来看姨姥姥那他来石坝干嘛?石坝他也只认识我啊?所以他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不是有话要问我吗?怎么突然不问了?”
“我......”我抬头看向他,他也看着我。
心里想问的是‘你怎么来这里了?’脱口而出后成了另一句:
“你冷不冷?”
他有点意外的样子轻挑了下眉,还是回道:“是有点冷。”
说完还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北方的冬天冷而干,连呼进来的空气一不小心都能擦伤你的心肺气管。
他转头看了眼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颇有些感慨的说道:“申洲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你也好多年没有来蒙城了:“申洲地势偏南,本来就少雪,”
“不欢迎我来?”
“没有!没有不欢迎!”
我的沉默似乎令他很意外,他又哪里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抑住了心中想要喷涌而出的兴奋。
“你的样子看起来可不是欢迎的样子。”他微眯双眼一副要说个明白的样子回道。
“我......”
我又卡壳了,慌忙将头转向一边。
“怎么你回到家又变成原来的栗青见了?申洲那个开朗有趣,美丽动人的栗青见没跟过来吗?”
我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回道:“现在的确有点‘美丽冻人’!但不是我,是你才对!”
他转过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我放松了下来顺势问出心中疑惑:“怎么突然来蒙城了?你别跟我说你是想看看我们村头那条河来的。”
他看着前方的路,放慢了脚步让我跟上他,雪在我们脚下发出噗簌簌的声音。我转头看向他,头发比我最后在年会见他的时候似是长了一点,周身也都很放松没了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势。
“不行吗?梁朝伟能一不高兴就坐飞机去伦敦喂鸽子,我为什么不能一高兴就坐飞机来石坝看河。”
我无语与他的一番诡辩,只能认命接到:“可以,当然可以。有钱人做什么都不稀奇!”
他重复我的那句‘有钱人’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世界上有钱人何其多,但是有钱又会在大年初一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你说我为什么来蒙城?”
你知道暗恋的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是什么吗?就是总会不自觉的错误解读对方的意思。耳中忽然轰鸣声起,我也在那一刹那自以为是的认为难道他是在暗示我?理智告诉我绝不是我心里想的那样,但有些时候,假亦真时,真亦假。有些人的话当真你就输了,天降大喜多问一句:我是谁,又凭什么?
可我是谁?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滕予洲不开口我就能憋死自己的栗青见了,我惊讶的看向他,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顺势接道:
“当然是为了我,不然你去蒙城找徐总就可以,来石坝干嘛!你肯定是偷偷喜欢我,想我想的辗转难眠,所以才迫不及待的从申洲飞过来看我!”
我眼都不眨一下的一口气将话说完,他索性停下前进的脚步低头跟我对视,双眼含笑眉目温柔又有些循循善诱的问道:
“噢?既然辗转难眠那我为什么不坐一早的飞机,这样上午我们就能见面,为什么天快黑了我才来石坝看你。”
“这还用问吗!你肯定是先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追忆了往昔,然后才来的石坝,到了石坝又近乡情怯起来,只好在桥上等我.”
我故事都还没说完,滕予洲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我也实在编不下去了,跟着笑了起来语不成调的问道:“不是吗?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啊?我哪里没说对?你给我说,我在重新给你编一个!”
我轻扯着他的胳膊仰脸问他,他摆摆手一副败给我的样子心服口服外带佩服的回道:“你真行!以后公司的广告文案都让你写好了,太能编了。”
笑过后我又一本正经的问道:“所以你是心情不好吗?”
他微敛了下表情回道:“没有,我心情很好。就是很久没来蒙城了,想来看看。”
他不想说原因,我又何必多问,只是哦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跟他走着。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他没有忘记我家在哪,向我家的方向望了望随即回道:“这次就不去了,在齐西两手空空上门挺没有礼貌的。”
我没忍住笑出声,又踌躇着问道:“那,我在陪你,走走?”
他点点头说好,我们继续往前走着,一路他都比较沉默,仿佛来这里真的只是让我陪他走走。
“你去级索了吗?”
“嗯,去了。”
“姨姥姥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默了几秒才回道:“我也不知道她算不算好,七十多岁的人了,很少有像她身体那么硬朗的人。我去的时候她正自己吃早饭,牙都掉光了可食欲好像比我还好。他们家里人都还认识我,除了她。”
印象里滕予洲的姨姥姥是个个不高精瘦又利落干净的老太太,她家门口的花池子里种满了各种应季蔬菜瓜果,而自己的小院儿唯有的两处空地上种满了黄色粉色的月季花。地上铺满了青砖,小院不大却专门为滕予洲的妈妈辟出一处地方做了秋千,院墙上爬满了橙红色的凌霄花,花开时满墙的凌霄花如一道辉煌耀眼的巨型瀑布垂在高墙上。
“姨姥姥她......?”
“阿兹海默症,记忆力衰退。我问她认不认识我?她说不认识,我说我是世谦,她怼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说‘子义,君君去找你了,你看见她了吗?’。”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自嘲般笑了一下。
“你很像你舅吗?”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是挺像的,不然滕风那么大公司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给我。”
我曾听公司内部人议论过滕子义,早几年网上是可以搜到他的相关图文的,后来逐渐就没有了,硬扒拉一些小站口也只是一些侧面或是模糊不清的图片,相关报道也越来越少。想来,是滕家人怕滕子义的事情影响到滕予洲,有意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