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崔婉儿的婉转泣诉不同,杨芸儿上来便是暴击:
“臣妾要状告御史台!他们混淆是非,妄图遮蔽天听,御史监察百官,驰禁失利有多方之责。他们回避根本问题,弃驰禁与半道,只揪住王爷一人,进行穷追猛打式。这样的行为有违御史之责,其心可疑。”
说着杨芸儿从大袖衫袖管里抽出一卷纸,打开后双手捧过头顶,只见上面花花绿绿有着各种批注,
杨芸儿大声说道:
“这是近期不同御史弹劾王爷的奏章合集,其中相似的观点用同样的颜色标注,这种对比批注方式可称为调色盘,众位请看!”
左右快速展示一番,不待众人消化,杨芸儿立即继续道:
“今日崔姐姐不顾有孕之身,为王爷鸣冤,竟然被御史大人,对不起,这位大人您贵姓?”
“下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免贵姓陈!”
陈御史斜着眼睛觑着杨芸儿,捻须接过话头,正欲好好教训一下眼前女子。不料,杨芸儿带着职场撕逼辩论风,出招讲究快准狠,陈御史胡须未撸完,气还未提上来,话头就被抢走了。
“好了,陈大人,我记住了,您不急,请等我说完!”杨芸儿挤出一个标准微笑,气得陈御史差点心梗。
“常言道,众口难调。面对同一件事情,人们往往各执己见,争论不休,这本是人之常情。但从调色盘对比来看,御史们对王爷的指责竟然出奇地一致,整齐得令人起疑。”
杨芸儿用手指着长卷上几处相同的颜色:“诸位御史对王爷的攻击不仅方向统一,而且在时间上呈现出明显的呼应。”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臣妾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在这集体弹劾王爷的行动背后,有一只隐秘的黑手在暗中操控。我恳请皇上能够洞察秋毫,明辨是非!言路绝非法外之地。必须遏制控制舆论的行为,还朝堂一个清朗环境。”
杨芸儿提高音量,末了郑重向景泰帝行了稽首大礼。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是要将御史台一锅端啊!
景泰帝一贯绷着脸,喜怒不显,但心下也是一惊。
上来便是釜底抽薪,厉害啊!
陈御史更是气得胡子发抖,用几乎咆哮的声音,对着杨芸儿怒道:“一派胡言,不知所谓。”
“是否胡言,需讲证据。”杨芸儿目光炯炯,毫不畏惧。
陈御史转过头对着景泰帝行礼道:“这疯癫妇人咆哮朝堂,危言耸听,臣请陛下将其轰出!”
“陛下,这位御史说话声音比我大,若说咆哮,他才是咆哮。至于臣妾是不是有失心疯,也不该由他来决断。”
杨芸儿转头看着陈御史,语带讽刺道:“大人您说我是疯妇。但失心疯这件事可不是随便说的,必须要有医生的诊断书,昨日我特意请王太医诊过脉,我身体健康,精神正常,并无失心疯之症。”
说着杨芸儿从大袖中又取出一张纸于陈御史面前扬了扬。
“这是我近期的脉案,要不要验一下?”
陈御史愣住了,他一向自恃口才了得,朝堂之上从无敌手,没想到今日居然遇到一个路数如此清奇的!
看到陈御史难得的窘迫,景泰帝忙里偷闲,心情竟有了一丝愉悦。
可即便看戏,帝王也得有帝王的样子。
景泰帝使劲忍住笑,紧绷着脸给了洪都知一个眼神。
洪都知立即会意,令小太监上前接过医案“证据”,与方才的调色盘长卷一并收好。
王太医在太医院狠狠打了个喷嚏,他这段时间给王爷看诊时,顺便被要求给侧妃把脉,昨日侧妃特意提出要将近日脉案整理一份,且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还打赏了好大一个红包。
王太医当然是无所不从的。
王太医:“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写个病例!”
眼见陈御史被气到无语,一位中年男子拱手出列,对着景泰帝行礼道:“六王侧妃枉议朝政,古来后妃不能干政,请陛下将其逐出,以正视听。”
“这位正义凛然的大人,您怎么称呼?”
“下官免贵姓刘,官拜谏议大夫。”
“谏议大夫是几品?”
“从四品!娘娘连基本的官阶都不知,怎能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
“刘大人,您都说了我连官阶都分不清,也不认你们的脸,说我干政,您大概自己都不信吧!”
杨芸儿回首朝着景泰帝正色道:“陛下,大瑞律法中可有禁止女子敲登闻鼓?”
景泰帝看戏正酣,突然被点,脸色微变,冷声答道:“并无。”
“陛下,登闻鼓本为体恤民情而设,大瑞子民,无论贵贱,有冤即可上达天听,妾亦为大瑞子民,今夫君蒙冤,方才正妃又被御史骂晕于朝堂之上,妾虽鄙陋,亦知大义,欲为夫君及崔氏姐姐金殿鸣冤,恳请陛下恩准!”
“准了,杨氏,你有什么冤情大胆说!”
这回,景泰帝的话里带着几许温度。
“陛下英明!”
说着杨芸儿又从大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册子,双手奉上说道:“这些人骂我夫君的话,不外乎三点,一是在猎苑管不住事,有人闹事受伤了,第二个没传清楚话,导致不知哪来得人误拆了房子,这第三么就是算不清楚帐,将募捐所得中饱私囊。”
杨芸儿此刻画风大转,此前正义凛然直指朝堂之弊,如今满口都是家长里短。
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句句不点朝政却,样样事关朝堂。
杨芸儿这招景泰帝是见识过的,因此并未十分惊讶。还禁不住暗暗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可朝堂之上,那些老狐狸们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