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早饭,寂然无声,杨芸儿和崔婉儿都很有默契第努力干饭。
不过,孕妇干不过天生打工人。
崔婉儿已将最后的饭粒咽尽,而杨芸儿刚吃完一块栗糕,手里迅速又拿了一块,大有化悲愤为饭量的架势。
崔婉儿握着象牙箸,看着对面瘦小的大胃王,欲言又止。
杨芸儿并没那么多讲究,将口中的栗糕咽下,直接问道:“姐姐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尽管说吧。”
崔婉儿顿了顿,犹豫道:“王嬷嬷毕竟是王爷乳母,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她可能听到了什么,一时没忍住呢?”
杨芸儿没有立即回答,环视了下桌面,又拿了碟子里最后一块枣泥糕。
檀云见状,借着撤空盘之机,将人都带出了屋子。
杨芸儿暗中为这个严谨的丫头点赞,她方才不过借着挑点心的机会琢磨一下话要怎么讲才合适。不料这丫头竟然看出自己的犹疑,一点不让人为难,直接帮忙清场。
略一思忖后,杨芸儿决定将自己对王嬷嬷与八王爷的猜测如实告诉崔婉儿。
“我之前在花园遇袭,至今仍未查出眉目,但王爷被御史轮番攻击之后,八王爷的贤名却突然传开。如今东宫空悬,我宁可多想一步,也不愿错过任何蛛丝马迹。今日王嬷嬷若真是伤心失控,她大可在自己屋里痛哭一场。然而她明知姐姐大着肚子,却不听劝阻,带人一路嚎啕而来,目的性太明显了。”
崔婉儿呆了半响,双手紧紧握住帕子,狠狠咬了咬唇,说道:“我懂了,多谢妹妹提点。我会把内宅看好,妹妹你若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崔婉儿短时的蜕变令杨芸儿刮目相看。
这再次印证了,只要不自轻自贱,也不故意封锁消息,给予坦诚交流、女性的智慧与决断力绝不输于男儿。
有了婉儿姐姐在内宅坐镇,杨芸儿放心了许多。她带着自己的人手直接到外院海棠春坞坐镇,与婉儿一内一外,确保王府无虞。
此时,罗先生留下的侍卫头领已将传信人的身份调查清楚,前来汇报。
那头领姓耿,长得也很耿直。
“启禀娘娘,此人于王爷开府之初便选入王府,成为侍卫,后罗先生清理侍卫人选时,原本是给了银子让他离开的。但他念着王府恩情,不愿离去。便安排他到了庄子上。年后王爷那边人手吃紧,又从庄子上调了些人回来,此人便在其中。”
杨芸儿听后微微点头,沉思了片刻后问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按照娘娘吩咐,已经将他剥光了,泡在澡桶里了,想来翻不出花。”耿头领答得干脆利落。
杨芸儿差点没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本意在有实锤可以明确定罪之前,并不需要大动作,只需稍加优待稳住此人,并暗中监视即可。
当然,她方才审问时确实态度不好,这不过是借鉴上辈子hR的压力面试法,迫使对方自乱阵脚,露出破绽罢了。当时留了句请他洗澡,是真心嫌他灰头土脸,可以去洗洗了。
这个时代,这大冬天洗热水澡,也算得上是主子的恩赐。
难道是自己方才审问的态度误导了旁人,耿头领竟将“好生照顾”误解成了这般“好生照顾”!
杨芸儿无奈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若这人传的是假消息,那么他必然心虚,后续很有可能会跑,盯住他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线索。
她睁开眼,当下吩咐耿头领:“差不多就可以把人从桶里捞出来了,别将人吓着了。”
“看在他第一个传消息回来的份上,给他一份赏赐,好好安抚,给他一种放松的假象。但我们外紧内松,盯着他在府中都与什么人交往,他若要出去也不拦着,不过务必暗中派人盯住,看看后头能揪出什么来。”
老耿匆忙跑去执行了。屋内静了下来。
杨芸儿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屋内沉思。
隔着一堵墙,是李泓暄的外书房。在那里,她和李泓暄吵过架,喝过酒。
如今,那人却在哪里?
杨芸儿一时间想了许多。
如果出事,她可以先求助哪些人,是先进宫,还是亲自去城外跑一趟?
如今来去都靠马车,路上花费时间不说,还可能错过了真实消息的传回,导致采取错误的行动。
在这个随时可以被人定生死的时代,杨芸儿不敢轻举妄动。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李泓暄给她带来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