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雪信峰,是有数重封山大阵加上镇派长老亲自坐镇的门派禁地,外间对此的猜测层出不穷,有说山中有供奉着肃穆清冷的古庙神殿;有说山中有比长盛峰还还要繁华的山城重楼,其实呢,就是破破烂烂随处可见的农家场景。
她确实,很不喜欢这里。
姜婉抬脚踢开路边放着的农具,看着这个本该是她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地方。
她应该十二岁就来到这里,从金尊玉贵的西极国小公主,成为普普通通的一名长盛弟子。
唯一不普通的是她的师尊。
可那个人啊,待她这个亲传,和待别的弟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年她的预知越来越真实,不像是梦,而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被一一想起。
坐在花架下,抬头看着枝叶缝隙中的天空,姜婉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这样才能将那五年如同浸在泥潭中一般的噩梦的浊气从身体中排出去。
现在天色正是半明半晦的黄昏之时,残留的那些天光被花架上花草的枝叶挡了个严实,坐在这就像她之前在无间中一般,似乎再也见不到天光。
几步外是赤霞遍染,炼狱燃烧般的世界。
颜色就像,落长天杀她时眼睛的颜色。
今日她本是要永远离开长盛的,可落重曦忽然出现在那,就像是老天依旧在眷顾她一般。五年前从她进入无间起,便已绝于世间,父皇母后为了将她救出无间,多方求助,然而正派这边没有任何人愿意得罪长盛,一听是云清子亲自下令将她关入无间的,无论是再丰厚的回报,也无人敢为她说上哪怕一句。
无奈,他们只能一边试着打点看押她的那些人,一边求助于刚与正道说和的魔修妖修,即使是这样,大一些的宗门世家也对此事敬谢不敏,只有一些散修敢接手此事。
五年,整整五年,对一个修士都是不短的一段时间,而对于她这样经脉尽断,几乎等同于普通人的废人来说,更是长到好像永无止境的一段时间。
当时她看着落重曦,在心底问自己,到底是要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躲躲藏藏了此残生,还是铤而走险,将她这些年受的苦尽数奉还。
她已经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所以只犹豫了一瞬。
妖修是惯有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的,完全一样的外表,加上她的记忆,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
最差被发现,也不过是死。
她这一生都被毁了,无所谓了。
晚间休息时,她凭着记忆找到雪信峰的灵泉,泡了进去。幻身花只能如同镜子一般将她伪装成落重曦,而她自己身上这些年的亏损,还需要慢慢补回来。
她泡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屋中。
小木屋完全由落长天建造,所以现在屋里并没有她的房间,应该是她房间的地方连形制都完全不同,堆着些日常用不到的东西,虽然看着是一堆破烂,但其中有不少珍贵的材料。
她闭着眼仿佛就能看到两人在这摆弄东西的场景。
……
“这是什么?”
盛夏的傍晚,雪信峰师徒二人坐在木屋门口的地上,落长天从纳戒中一样样拿出不少半成品的器物,有些是兵器的形状,有些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落重曦拿着一个小银球似的东西晃了晃,问道。
“清心铃。”落长天接过,用术法将球悬在空中,此时再摇,铃铛的声音便格外清越,脆响让人脑子一激灵,数里外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