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从黑暗中走出,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一如记忆中那样,甚至没有一丁点岁月的痕迹,依旧是那般年轻,仿佛昨天他还在恳求着自己,希望能够加入宵星小队。
这让杰拉尔感到有些恍惚。
而后他就听到永新又一次开口:“您老了许多啊,父亲。”
这声音将杰拉尔从恍惚中拉了出来。
他再次看向那张脸。
确实与记忆中有着九成以上的相似。
唯一的差别,就是那曾经极具少年感与朝气的笑容,变成了让人极为不舒服……假笑。
但对于杰拉尔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差别了。
“你……”他缓缓的开口,“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永新轻轻的叹了口气:“用东西来称呼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父亲,难道你已经忘了我是谁吗?还是说,不是亲生的儿子确实没有必要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呢?”
杰拉尔没有理会永新如此低劣的挑衅,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而永新的目光也逐渐下移,看向了杰拉尔的脚边,那里躺着一个人,正是他先前的下属。
那位下属也曾是魔鬼部队的精锐,但在杰拉尔的面前,却连出声提醒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是因为……
他的目光又逐渐往上移,看向了杰拉尔的左眼,那只极为特殊的眼睛,在这般黑暗的环境中仍旧透着微光。
“您得到了一只很好的眼睛啊。”永新轻笑着说道,“我先前一直都想不通,为何从莱茵归来的你突然就能够看清那么多的东西了,我们的遮挡在你的面前都宛若摆设,所有的行动都被你所洞悉,所有的预谋都被你看穿,就仿佛你换了一双眼睛似的……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真的。”
他顿了顿,而后一边将手上那封拆开的信展现给杰拉尔看,一边轻叹着。
“可惜啊,我从莱茵得到的消息,还是太晚了。如果早知道那只眼睛有可能落在了你的身上,我绝对不可能等到现在啊。但我还是很想知道,您到底是如何得到那只眼睛的,根据我的情报,拿走那只眼睛的,应该是个叫乌鲁的莱茵神甫才对……您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让他把眼睛让给了你呢?”
“还是说……你把他杀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的目光再次下移,移到了杰拉尔的左手上。
“那你有的,可就不止是一只眼睛了。”
“也难怪,您能够战胜霍尔曼主教。”
永新不断的嘀咕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杰拉尔说的。
但他的问题,杰拉尔一个都没有回,只是一步步的接近着他,那沉闷的脚步像是怀表里跳动着的分秒。
而后,杰拉尔站在了永新的面前。
一道金属的摩擦声。
巨大的链锯剑便落在了永新的肩膀上,那狰狞而锋利的剑齿紧贴着永新的脖颈,迅速的将他脖颈上的皮肤划破,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杰拉尔注视着永新,缓缓的开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永新终于没有再自言自语了,他低下头看着这架在脖子上的链锯剑,很清楚杰拉尔只要将其启动,那么他的脑袋就会在瞬间落地。
但即便是这样,他的表情仍然没有太多的变化。
“你要杀了我吗?父亲。”永新微笑着看着杰拉尔,“十年前你丢下了我……十年后,你又要亲手杀死我吗?”
……十年前?
杰拉尔似乎有些恍惚。
“看来您真的忘了啊,父亲。”永新轻轻的说道,“十年前,在深渊之地,我走不动了,您对我说,您会回来的,让我一定要等您,等您回来接我,我等啊等啊,一直都没有等到,直到……现在。”
永新将双手张开,仿佛是想给杰拉尔一个大大的拥抱。
“现在,您终于回来接我了吗?”
“我真是等您……很久了啊。”
说完后,永新便一点点的向杰拉尔拥去,而杰拉尔始终没有多余的表示。
直到,永新的手快要触及到杰拉尔的身体时,他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咔嚓声。
永新还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肩上的这把破旧链锯剑立刻发出了更为响亮的轰鸣,像是野兽在咆哮。
那疯狂转动的锯齿在瞬间将永新的脖颈切开,而后一路无碍的向下,将他整个身体都一分为二。
在迸发的血花中,永新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杰拉尔,似乎根本不相信杰拉尔就这样动手了。
“为……什……么……”
等他能够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是倒在血泊中的半截身体了。
他死死的盯着杰拉尔,那双眼睛里满是震惊、失落和痛苦。
“父亲……为什么……”
杰拉尔看着永新那半截扭曲着的身体,平静的说道:“我的儿子已经死在了十年前,你只不过是借着他的身体回来的怪物而已。”
永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那巨大的失血量还是掏空了他余下的生机与力量,最终他睁着大眼,没有了动静。
仿佛就这样死去了。
但杰拉尔却没有就这样离开,他只是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的看着。
而后,便是一声叹息。
“好吧,在那只眼睛下,确实不应该做太多没有意义的伪装。”
永新突然的“活”了过来。
在杰拉尔的注视下,那半截被砍掉的身体又爬了回去,重新和另外半截身体粘合在一起。
“我对那只眼睛越来越好奇了。”永新一边复合,一边再次看向了杰拉尔的左眼,“按理来说,我连心跳都可以停止,你没有道理能够看穿我,而且在你动手之前,我和正常人应该没有任何区别才对……”
他顿了顿。
“还是说,你不是因为那只眼睛才动的手,而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想要杀掉我?对……肯定是这样,这才是你,这才是你!”
他逐渐兴奋了起来,舔着那被鲜血浸泡过的嘴唇,高喊着。
“就像当初你能对被污染的战友下手一样!现在的你也能对被污染的儿子下手!这就是你,这就是你啊哈哈哈哈!”
永新的笑声还没有结束,那链锯剑便被再一次抡起,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半圆,而后再次将他那还没有粘合完毕的脑袋削飞。
紧接着又调转了剑身,顺着那没有头的身体又是一个顺劈。
这把被橘修复过的链锯剑,虽然在动力上远不如现在的新款,也不如十年前的它本身,但对于肉体凡胎而言也是足够了的。
而且杰拉尔显然并没有把永新当做是一个正常人,他就像是在对待这十年来不断在他家门口徘徊的污染物,每一次攻击都是奔着要将他剁成碎末,再起不能去的。
很快,永新便被杰拉尔砍得不成样子了,连保持站立都不可能了。
但永新依旧没有死去,因为他的声音正从四面八方而来。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这才是我记忆中的你,这才是你当初教给我的东西。”
杰拉尔发现,那些说话的东西正是永新散落的血肉。
于是他再次向前,将每一块能够发声的血肉再次用链锯剑碾碎。
可永新的声音却仍旧没有消失,他冲着杰拉尔大喊。
“你现在想要杀死我了?为什么呢?”
“难道你忘了吗?”
“当初是你叫我不要死的!”
“是你叫我不要死的啊!”
杰拉尔的身体顿了一下,他猛地转过身,看到那些如蒲公英般在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肉逐渐在他的身后凝聚成形。
他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残破不堪的依偎在角落里,像是受了重伤,同时对他露出了苍白的笑。
“你为什么会忘了呢?”永新轻轻的说道,“是你让我不要死的啊,父亲。”
这个画面,如重锤般敲在了杰拉尔的心头。
不,不要死?
这句话让杰拉尔感到有些恍惚。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而后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有人正向着他走来。
而那人穿着宵星的制服,满脸的迫切与慌乱,仿佛迫切的想要去完成什么事情。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人正是……杰拉尔自己。
他以为这又是永新的手段,下意识的用链锯剑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