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想要的。”
徐思灵说完这句话，感觉不太对，又连忙改口。
“你看着给吧，不用太珍贵”
徐思灵的行为有些怪异，使得布兰奇都感到奇怪。
但她不介意这种事的发生，反而脑子已经开始想着给徐思灵送个什么样的礼物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查理恰好回来。
“听骑士老师的语气，真像在那个世界生活过的样子。”
“另一端世界？”
克雷西战役的失败，主要责任确实得归功于腓力六世。
“不，没有王。”徐思灵沉默片刻，“更没有神。”
“查理，要记住，很多事并非分正反两面，当你对一件事只有一种看法时，那就说明你的看法是一种偏见。”
“这回在约翰家，教导查理那孩子，没出什么事吧。”
“难道老师你也跟爷爷一样，认为法兰西王国只能保持如今的状态？依旧是贵族掌握一半话语权的状态？”
布兰奇消息来源很单一，并不清楚这件事，内心有些惊讶。
徐思灵沉默了会，想了想说：“由下而上，先从打破奴隶制度开始吧。而后再考虑改善平民，给予平民自由的权力，随后才到贵族。”
查理可爱的小脸蛋，满是好奇跟求知欲。
“怎么？这么期待我先上天堂？”徐思灵打趣，“要不我先上天堂，帮你占个座。”
“布兰奇，不要担心我，说不定主在上面听到我开他的玩笑，自己也在上面笑呢。”
“对对，就是这个，你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腓力六世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直接道：“约翰他们也有收到圣教的邀请函，是你没有。”
“我要成为像拉雅小姐一样的人，我希望以后我成为国王，我的士兵，我的骑士，我的贵族，都愿意为我奉献！”
“感觉你那句‘能’，有些勉强。”
布兰奇看着徐思灵的侧脸，悄然间陷入仰慕之色。
看着查理这么抱有期望，徐思灵竟然感觉有些愧疚。
“一点都不勉强，我说的能只是这个世界能，不代表王国能。”
徐思灵缓缓道：“天破了，自己炼石来补。在东海淹死了，就把东海填平。被太阳暴晒了，就把太阳射下来。斧头劈开的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不愿意做奴隶的人。”
布兰奇一愣，不解问：“没有王？难道是神去领导人民？”
两人竖起耳朵听。
“我可没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查理难以接受，包括布兰奇同样不理解。
查理陷入自己对未来王国的构造幻想中，激动地要去找卷轴文书记录下来，跟布兰奇打了声招呼，便屁颠屁颠朝府邸跑了去。
徐思灵没回答，想到什么，把脸凑近布兰奇身边，神秘兮兮问：“布兰奇，还记得之前在博格斯侯爵家书屋的事吗？”
查理不愿意把内容说出来，布兰奇更不会。
如果他不把那些东方故事说给查理听，会不会好些？
然而现在话聊到现在，若是他选择终止，反而他觉得自己输了一般。
“哈米斯要和拉雅小姐比谁的士兵更加忠诚，拉雅小姐的士兵一听，就率先跪下来拔剑自刎，以表他的忠诚。”
随后徐思灵便想通查理为什么会如此期盼向往了。
徐思灵努力为好朋友约翰拉回面子，查理听得很认真，布兰奇则在一旁托着下巴，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查理似乎想通了什么，小脑袋瓜疯狂摇头，又疯狂点头。
神职仆民很恭敬地递上一封函。
“拉雅小姐心软，连忙制止他的行为，说他还有家人，让他别这么做。”
“我没问这个。”徐思灵笑着摆手，“还记得我在书屋说的那句话吗。”
徐思灵默口不言，他能感觉到自己接下来回答，可能会改变查理对未来法兰西王国的幻想。
“利益，是打仗的时候，该赏给士兵的，就要给，恐惧.就是让士兵害怕你吗？”
“查理，这不可能的。”
就连布兰奇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徐思灵无所谓摊手：“布兰奇，你别忘了。我的领主可是拉雅小姐，她是圣教圣女，有她在，她会替我在主面前说我的好话，也会庇护我。”
“没有理由？”
“答案就是，都对了，也都没对。”
“其实在另一端的世界里，它们或许真实存在也不奇怪。”
“你在干嘛？”
“我觉得是拉雅小姐的士兵更加忠诚。”
是腓力六世。
“就算是我以后登位成国王也不可能吗？”
“是吗？”
徐思灵自顾自摇头。
第一次有人说他能力不行，说他长大办不到。
布兰奇捂嘴打趣偷笑。
查理追问：“若真如你所说，那法兰西王国现在的身份阶级状态，又要如何打破呢？”
徐思灵随便讲了几个东方神话故事，就把查理惊得原地发愣，陷入无尽的思考，甚至有些痴迷于这些故事塑造出来的世界观。
“什么话？”
看着徐思灵潇洒离开亭子，布兰奇内心悸动，有头小动物在她内心中乱跳蹦哒，这使她心跳加快脸蛋熏红，强忍着镇定后，人已经不见，又显得失落。
“而哈米斯见此，便让自己的士兵同样自刎。哈米斯的士兵收到命令，二话不说就要拔剑。”
腓力六世点头，他只是随口问问，情况他一直都了解。
徐思灵笑起来打趣，这个时候终止话题是最合适的。
布兰奇授课的内容很死板，和背课文没什么区别。
“奴隶与牲口？”查理眉头皱得更深，想不通。
“怎么了，老师。”
查理嘴巴微张，随后又合上没说话，沉默了好久才开口。
“你不能说这种话！主知道会惩罚你的！”
无奈之下，徐思灵只好挑几个故事说给两人听。
布兰奇瞧见徐思灵凑脸上来，下意识羞红脸，想闪躲却又不愿意示弱，梗着脖子盯着。
查理彻底沉默了，他脑子极其的乱，现在聊的话题本来最开始可以掌控，并且及时停止。
徐思灵考虑要不要讲出一些有关于国家结构的事情，这些事对于年纪才10岁的查理，或许还太早。
用完晚餐后，天刚黑，布兰奇回到皇宫。
“我说如果，如果我跟主吵架，你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主那边？”
布兰奇连忙四面环顾，发现没有外人在，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未曾想一讲，便一发不可收拾，查理和布兰奇非常喜欢这些故事，甚至会拿其中一些故事细节转接到现实与他探讨。
布兰奇脸色更差了，觉得徐思灵说的话极其刺耳，因为这些话题都是极其忌讳的事物。
没想到菲儿真的要成为圣教圣女了。
布兰奇无奈叹气，撩起额头的金色秀发，露出绝美的五官。
“正义存在的方法，就是把否认你正义的人打服。”徐思灵毫不犹豫道。
“我？我在看书.国王陛下，是有什么事安排我吗？”
查理倒是愣了下，思考了会，回答：“那我不就有思考的自由么？”
徐思灵笑着摸他的脑袋：“所以才说，你考虑这些还太早，你爷爷都还活蹦乱跳着，你父亲都还没坐上那个位置，你现在就考虑你父亲不在的日子要怎么做，我就说你的艺术老师带坏你了。”
腓力六世和约翰互看不爽，但腓力六世无比信任约翰。
“死者加诸生者的重复世界观，这使得一代代人都不会有任何思想上的改变与成长，再加上如今不同阶级的生活方式”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只要人民的阶级化结构保持不变，其实是谁在把握最高权力都不重要。”
“不过说实话，如果有一天我真上了天堂，我怕我跟主吵架。”
布兰奇似乎忘了，她是今天查理的老师，按理说她要给查理上课。
徐思灵讲的故事，还是特意挑的东方神话故事，保证两个人都没听过。
她整理情绪坐回位置上，抚摸着手上湿润的触感，有些慌乱。
王当然想成为神，甚至凌驾于神之上。
“明天的教廷宴举，很重要，事关拉雅的教廷圣女身份，如果顺利的话。”
布兰奇接过好奇询问。
腓力六世多凑了书桌上的本子几眼，没再追问。
虽然约翰担任国王那段时间，人民也没多少好日子，但不至于像腓力六世那般，肆无忌惮剥削人民和贵族。
徐思灵抬眸看布兰奇：“查理的艺术老师，你觉得呢？”
我跟腓力六世一样？
开什么玩笑，别把我跟这种国王相提并论。
布兰奇回忆了下，不确定道：“画像里的主，和十字架的主，有什么区别？”
“能”
徐思灵琢磨了会：“存在与不存在，有什么意义。”
查理想得脑袋有些痛，他无奈反问：“老师，那你说，法兰西王国有谁拥有思考的自由？平民么？”
这些话，是能从一个骑士嘴里说出来的吗？
“有关主的话。”
查理连忙着急摇徐思灵的手，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徐思灵拍了拍查理的脑袋，轻轻说到：“因为这一切都改变不了。”
查理轻咬嘴唇，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问：“那贵族们呢？”
徐思灵摆了摆手，离开，留下一句话。
说贵族没问题，那也不对。
有人告诉徐思灵，欧洲会出现一抹红，他得两眼黑。
他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
徐思灵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布兰奇没有查理那么好糊弄，摇头道：“你该不会在骗我吧？你说的那些故事很奇妙，而每个故事的设定相互称托，每个故事都不是独立出来的.是不是这些故事是你编写的？”
“有一天，哈米斯要和拉雅小姐比，谁的士兵更加忠诚，查理，你觉得谁的士兵更为忠诚？”
查理思虑了下，认真道：“我没有说拉雅小姐的坏话，但我觉得哈米斯的士兵会更加听话些，毕竟他这么凶，如果士兵不听话，会责罚下人。”
“那就是画像里的主，只需要一颗钉子，十字架的主，需要三颗。”
“法兰西王国如今的掌权政治结构，想要达到‘野人的梦中世界’那般，这是不可能的。”
徐思灵的话里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也绝对有认真的成分。
约翰和查理这对父子同样互看不顺眼，约翰觉得查理无法成为个好骑士，但约翰又无比相信，自己的查理长大后会比他更加出色。
布兰奇和查理特别爱听徐思灵讲道理的时候，配合个故事讲出来。
不卑不亢，就是对着所有事物不敬重。
法国贵族在克雷西战役时期，还是很出力的，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布兰奇浅笑：“可能是女人的直觉。”
而贵族们在掌控一定权力的时候，对权力的欲望自然也会加深，随后也会暗自想着自己若是能成王，也是一件美事。
布兰奇惊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按在徐思灵的嘴上，顿时整个脸都通红起来，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后退几步。
此话一出，布兰奇和查理脸色突变。
布兰奇有些诧异，腓力六世通常不会这么早找自己，就算找，也是偷偷摸摸敲后面的窗户，怎么今天直接叩门了？
布兰奇连忙去开门，发现腓力六世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职仆民。
说国王没有问题，那肯定不对，腓力六世和约翰肯定有问题，只是前者比后者在问题上显得更加突出。
她准备把今天的见闻写到日记里。
相比腓力六世，约翰对法国人民做得够好了。
腓力六世年迈的脸上，随意扫视屋内的状况，或许是感觉到突兀，发现桌子上有一本摊开的书籍。
例如女巫补天、精卫填海、后羿射日等等.
只是这些故事放在圣教信仰的中世纪，有些骇人。
前面徐思灵就有意无意教导查理，让他凡事别把事情单方面定性。
“别纠结了，都只是些故事而已。”
“你实力强硬，但哪天你在战场出事上了天堂，我一定不吃惊。”
没了查理，徐思灵说话就随意许多。
“你会上天堂的，徐。”
查理又问：“那老师，如何才能让属于你的士兵，更加忠诚？”
查理长大后再英明，也不能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去改写这种历史走向。
后面的普瓦捷之战惨败，冲在最前面的约翰中计，无人策应，最后被捕。
布兰奇不解：“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可是，就因为徐思灵不无知、不无耻，才更懂得其中的难处与特别。
现实便是如此，徐思灵口中的东方神话故事，却与中世纪的现实完全冲突。
“查理，你的父亲是个好骑士，他当上国王，王国会不会有好日子，我们且不说。但他当上国王，人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要好。”
法兰西王国以后可是资本主义国家，和他说的完全不在一条线啊，同志。
“就我讲的故事，拉雅小姐和哈米斯的士兵，同样忠诚。”
“老师，你今天与我讲过好多故事，若是我去分类的话，它们便只有两类。一类是你从其他书本里看来的，我曾听闻一些，还有一类是我从未听过，且没有任何见闻的故事。”
刚翻出本子打开准备动笔，没想到门有人叩响。
两战都是在法国本土打起来的，法国占天时地利人和，地况熟悉，士兵骑士人数是英军的几倍之多。
“或许老师说的是对的.几年前我陪伴父亲在王国游历，见过王国境内各地平民生活的模样。虽然也有过得稍微富裕一些的，可是更多的都是极其贫穷的，从那些平民眼里我只能看到麻木、空洞，仿佛没有了灵魂一般。而老师故事里那些人物，不管是主人公也好，普通人民也罢，似乎都极其具备灵魂，每个人思想都很是坚定且拥有充足感。”
“所以啊，我这种人怎么会上天堂呢，所以上天堂占座这种事，还是让拉雅小姐帮你.不对，拉雅小姐年纪比你小那么多，应该是你先走，还是让安莉给你占座吧，她跑得这么快，应该走最前面。”
好在徐思灵只是说，这些都是他从某个山林野人做梦听来的，当不得真。
查理在历史能被后人称为‘英明’，不单单是他面对腓力六世、约翰二世丢下的烂摊子，面对种种困难，将英法百年战争第一阶段的法国颓势扳了回来。
徐思灵一愣，剽取他人的精神果实，这是不可取的，他直接否认了。
“很难，就算查理成为王，拥有绝对的权力，贵族们甚至无法驳逆他的命令，可这些思想上的改变是很难的。尤其.野人梦中世界里，是没有王的。”
查理想到什么，紧张问：“话说老师，你觉得法兰西王国，以后有成为野人梦中世界的可能么？”
博内夫人往常一样留她用晚餐。
那个时期的腓力六世刚上位没多久，他收复被英国占领的领地，他手里多了许多封地，这些封地最后都会成为贵族的奖赏。
查理先天拥有上位者的视角，他在约翰、腓力六世身边，提前感受到统治者所面对的问题。
中世纪的艺术，基本围绕这宗教来刻画，特性就是统一性和均衡性。
“查理，听完这个故事，你现在觉得谁的士兵更加忠诚？”
约翰向往骑士精神的美好。
她不等查理说话，直接开口：“徐这些话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