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皇后这境况,柳贞吉先前没想到过,但事到这步,也不是不可理解。
这世上的事,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就好像你不给别人什么活路,也就别指着哪一天,有谁不挡你的路;就也好像你不喜欢谁,也别想着,有朝一日,那人会给你好脸。
皇后的性子行事,柳贞吉是切身体会过了,更是亲身领教过了,她试了这么多次,别说与皇后交心,皇后连让她死,夺她子女的想法都有,这样的一个人,谁能把她放在心上?谁敢把她放在心上?
也就皇帝敢了。
也就是皇帝是皇帝,他才有这本事敢。
说来,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事到如今,柳贞吉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耽误了谁,还是谁害了谁多一点。
要说皇帝不宠皇后?岂是不宠,皇后要谁的命,他都能下手。
可就是他的过于放纵,让皇后无形中肆无忌惮,他替她杀的人,只会让人把罪孽记在她的身上,而不是他。
要说皇后没有错,也不尽然——看看这些年,她做的都是什么事,别人最在乎的,她能熟视无睹,一切都是她想,她要如何,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别人会如何。
她好像从不怕反噬,柳贞吉听说她常把报应挂在嘴边,可那话,也只是总结罢了。
只是报应,不是怕报应。
如果怕的话,她就不会做出这么多带出不好收拾的后果出来。
身为她的后辈,还得为她收拾这些残局。
柳贞吉去了德宏宫,周容浚在门口迎了她,要与她一同去见皇帝。
他这几天,会去灵堂两个时辰,一个时辰是早上陪她过去跪,一个时辰是晚上带她回来那个时间段。
在灵堂里,他基本不说话。
眼里也没有悲伤。
柳贞吉想,他其实是疼的,只是,哪怕他想悲伤,皇后也没有给他悲伤的机会。
她堵死了他想为她伤心的路。
他一生也未得她真正的爱护,命要是薄点,早已被她害死,轮到权力在手,先前是被她不择手段利用她为太子铺路,后来所谓补偿,也不过如此,那补偿里,如果有五分真意,那另五分,还带着毒。
他就是想伤心,又怎么伤心得起来?
一伤心,怕是连自己都要觉得对起不自己了。
周容浚一路见妻子无言,低头看着她垂着的脸,“累了?”
柳贞吉连忙抬头,“不累。”
周容浚看着她瘦得都陷进去了的双颊,无声地摸了摸她的脸,不再吭声。
他再心疼,也只能让她先熬着。
她不能倒。
这是她树立威严的好时候。
丧事一办完,谁都会知道,现在这宫里,主事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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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子妃扶了皇帝去了灵堂。
当夜,皇帝摒退了灵堂的人,他要一个人与皇后呆一会。
太子妃是最后退下的人。
退下之前,皇帝叫住了她。
“柳氏。”
“儿媳在。”柳贞吉退后了几步,听了就止了步。
“这几日,辛苦你了。”
柳贞吉诧异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儿媳应该的。”
“渝儿和安儿今晚就不要让他们过来了,等到了明早,朕想见见他们。”
柳贞吉听着他平淡的话,迟疑了一会。
周文帝停着话……
这是在问她意见?
柳贞吉想着,嘴里也是温和地道,“多谢父皇,儿媳明早就带他们来。”
“不着急,让他们多睡一会。”
“多谢父皇。”
周文帝听到这,嘴边扬起了点薄笑。
这柳氏,从订亲开始算,是他们皇家的人也是有十来年了,她足不出户,见到最多的,还是他们这几个皇家人,可她跟他们说话,到如今还是这般客气。
想来,其实也曾亲近过的。
她带着渝儿他们住的那段时日,他们每日都会在一起用膳,膳后,还会走走。
那个时候,还能听到她忙前忙后的笑声。
她话有些多,便是连他,她也敢多话。
只是后来,又恢复了之前的疏冷。
他们没把她怎么当回事,她也防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