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忘不了,当我红着眼睛上车的时候,回过头看见弟弟孤零零的站在山脚下那个场景。因为车站要翻修,所以我们不能在车站里边上车,我们是走了一两里路走到大马路上去坐车的。
一路上我一直和弟弟说话,我告诉他虽然大姐不在身边了,但是二姐在家呀,你还可以和二姐一起玩。你好好听二姐的话,二姐也会对你好的。
想着也许我打工了能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起来,想着那个老是爱翘着嘴巴生气的二妹,我突然觉得,我们也没有那么不幸。现在已经快农历四月了。我打个一年半载工,就又可以回家了。
我拼命的往好的方面想,拼命的不想流下泪来。但是等妈妈帮我把包包拿上车,我上车后,回过头看到弟弟跟着妈妈一起向我挥手再见的模样时,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虽然我爱哭,但这一次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当着一车人的面哭泣。车子走了好远好远,我都还一直趴在车窗上看着妈妈和弟弟的身影。这个时候我多想妈妈能叫一句司机“停车”啊。我也可以叫,但一想到车票钱还是借来的。我就不可能叫得出来了。
想着刚刚听说我买票的钱是借来的,周围人那些鄙夷不屑的神色,就让我伤心不已。虽然伤心难过。但我还是很快止住了哭泣。因为我怕四娘看到这么懦弱的我会骂我。
一路上哭哭停停,终于在我第四次擦干眼泪时,成都洞子口站到了。
看着别人都陆陆续续的出了车站,跟家人或拥抱或开心的分享着重逢的喜悦。我也跟着出了车站。但是左右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四娘,我就又缩回站里边了,想着一会儿万一没见着四娘人。再坐车原路返回家去。
从出门以来,我一直听人说,要是去了目的地,改变主意不想在哪里呆了,可以原路坐车再坐回家里去。但这个坐回去要不要钱怎么补票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来不敢去尝试。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我都没有看到四娘来,出站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只有三三两两的没几个人,我的心里边也开始急起来。其实更确切的说,是我根本不记得四娘长啥样了。我不敢确定分别一两年以后,四娘的模样是不是会有了其他变化。
半个小时左右,一个骑着自行车,穿着红衣服,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人就冲我走过来了,她一边走一边说:“我都在外面等你半小时了,她们都出站了,你不晓得和她们一起出站啊?”
对方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她是四娘了,因为我对她的声音和她的脾气以及她说话的语气,比对她的脸蛋更熟。
“我出来了没找到你。”听到四娘生气的质问声,我弱弱的回了一句。
没想这句话让四娘更火了:“没看到我,你不会大声叫啊?”叫吗?我一直觉得那是不文明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一想到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挨个去冲那些大爷大妈们叫:“喂,你认识我四娘吗?你们看到我四娘没?”然后可能还要跟别人形容一下,四娘的身高长相。
我做不到,虽然在心里边已经演练了无数次,或者说是四娘的突然发现,让我停止了心里边的演练。
看到四娘生气的模样,我虽然怕,但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无论是向陌生人求助,还是向车站里边的管理人员求助,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是很难为情很难开口的。
毕竟要我从一个闷葫芦,一下子转变成一个自来熟,对谁都热情洋溢有说有笑的人,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难度还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