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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舆论造势(1 / 2)

隔天,新鲜出炉的汴京新报,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发生于绫锦院内的事情。

就像是有人在现场,拿着摄像头,一帧一帧的拍下来一样。

因为写的生动、形象。

加之当天的汴京新报还刊载了鄜延路大胜贼军的捷报。

所以,这一天的汴京新报直接卖疯了!

“这胡飞盘,总是满嘴胡话!”都堂内,韩绛将送来的汴京新报,随手一丢:“官家乃是仁厚天子,焉能说出‘刮骨疗毒’这般话来?”

这话该是大臣来说。

正所谓恩出于上,怨归于下。

天子无论如何,都不该,也不能成为一个得罪人的角色。

若真有这样的事情,那,大臣们难辞其咎!

尤其是,当今天子,才十一岁!能有什么错?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典守者之罪!

可是……

韩绛很清楚,汴京新报和那个胡飞盘,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再怎么狗叫,也是奉旨狗叫!

在他旁边,吕公著将手里的汴京义报递了过来:“左揆且看,这今日的汴京义报。”

韩绛接过吕公著送来的汴京义报,神色一楞。

“司马康已扶棺回乡……”韩绛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如今,这汴京义报谁在掌舵?”

“晏几道?”

吕公著笑了:“晏几道早已经离京,去了登州!”

“去登州了?”韩绛惊讶了起来:“那现在的汴京义报是谁在主持?”

“范纯甫?”说着,韩绛自己也摇起头来。

司马光归葬涑水,范祖禹、刘攽等司马光生前学生、门生相随,帮着司马康处理后事。

主要是执行司马光临终托付的遗嘱——要变卖洛阳的房产、园子、庄园。

还要将钱带去涑水,购置土地,散与当地贫民。

又得采购布帛,馈赠孤寡老人。

这些事情,千条万绪,大意不得。

所以这些司马光的学生、门生们至少在今年年底前,都不大可能回来。

吕公著摇头:“谁知道呢?”

“左揆还是看文章吧!”他轻声说着。

韩绛拿着汴京义报,在手中细细看起来。

作为一份阳春白雪的小报,汴京义报在所有地方都和汴京新报格格不入。

这份小报用的是价格昂贵的宣纸刊印,刊载的文章也都是引经据典,就连排版,也不用如今在汴京新报影响下,渐渐为人熟悉、使用的所谓‘标点符号’断句,依然是用着传统的方法,需要阅读者自己断句。

拿着汴京义报,韩绛轻声念着:“盖闻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这根本不是司马康在的时候的汴京义报的风格。

为什么?

这是孟子的民本思想啊!

而司马光后半辈子都在非孟!

这是因为王安石极力推崇孟子!

其所谓一道德,按照王安石自己的解释,就是所谓的‘道德性命之理’。

那什么是‘道德性命之理’?

天、地、人的大统一!

是王安石为取代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而专门开创的学说。

其目的,王安石的女婿蔡卞,昔年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先王泽竭,士习卑陋,不知道德性命之理,王公奋乎百世之下,追尧舜三代,通乎昼夜阴阳所不能测而入于神,著《杂说》数万言,其言与孟轲不相上下!

看清楚了没有?

新学和新党,认为王安石是孟子之后的新圣人!

而新党又认为,孟子之后的儒家诸子,皆为腐儒,这些人的文章经义,都是在曲解圣人真意。

应该打倒、批臭、批烂!

所以,除了新学门人之外的其他士大夫,才会对王安石的新学和他的新党深恶痛绝!

于是,恨屋及乌,很多人连带着厌恶起孟子。

司马光生前就是非孟的主力!

另一位非孟的大儒,则是已故的盱江先生李觏。

所以当初,在给官家选读书文集的时候。

司马光才没有反对,将李觏的文集整理出来,列入经筵的书目之中。

不然,他怎么可能答应,让带有浓厚新党经济思想的李觏的文集,成为集英殿的经筵书目?

自然,司马光在的时候,汴京义报上的文字,从不引申孟子典故,甚至会避开和孟子思想有关的文字。

而现在,汴京新报上却堂而皇之的,将这样的文字刊载在版面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韩绛那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所在?

他微微吁出一口气,继续念着:“夫圣人之道君以道制法故曰名其义……“

“臣以法守礼故曰能其事……”

韩绛的心脏在读到这两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停跳了一拍。

因为这不是新学的主张,也不是王安石曾经阐述过的道理。

但却无比贴合王安石的新学!

仿佛是对王安石的性命道德之理的总结!

而紧随而来的那一句,叫韩绛头皮发麻:“故曰存天理灭人欲天理者道也人欲者物也!”

这是二程的学说,而且还是将新学思想与二程拼凑在一起的主张。

韩绛继续看下去发现这篇文章还是对绫锦院的事情的阐述。

只是,阐述的角度,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紧随二程主张之后的文字,开始拿着新学、二程的剑,斩起诸司与民争利的弊来。

将诸司的问题,无限放大。

变成了当今天下最大的弊病!

为什么天下弊病丛生?

因为诸司与民争利!

为什么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因为诸司与民争利!

为什么财用不足,国用匮乏?

因为诸司与民争利!

总之,只要解决掉与民争利的诸司,那么大宋就可以跑步进入三代之治,国泰民安!

连韩绛都看得有些热血沸腾。

他深深吁出一口气,看向吕公著:“右辅……”

“可知是谁写的这文章?”

吕公著摇摇头,他只淡淡的道:“此文刊行后,老夫听说,诸司贵人们曾对开封府施压,要求开封府禁绝汴京义报……”

“然而……”吕公著道:“权知开封府,以为此文文章道理可行,断然拒绝诸司之请!”

这是自然!

蔡京现在可是新学的才俊,公认的第三代新学领袖之一(王安石是第一代,章惇曾布吕惠卿等人是第二代),那里肯对这样一篇以新学思想为主的文章下狠手?

保护都来不及!

“如今,御史台与太学之中,恐怕已是风起云涌,群情激动矣!”吕公著轻声道。

韩绛悠悠一叹,连他这样的老人,读了这篇文章,都感觉热血沸腾。

何况是御史台那些使命感爆棚的乌鸦以及太学里那些整日苦读圣人经义的学生呢?

这事情麻烦了!

吕公著却是看着被韩绛拿在手里的那一份《汴京义报》,若有所思。

因为,那篇文章可不仅仅只说了诸司的问题。

还有潜台词。

什么潜台词?

王安石的新学思想的核心主张——圣人临世,君道与臣道的分野!

这也是王安石二次罢相的真正原因所在。

亦是王安石之所以隐居江宁十余年的真相!

……

太学。

与两位宰相所想的一模一样。

太学生们,正在疯狂传阅着今天的汴京义报。

年轻的宗泽,举着手中的汴京义报,在他的同学们簇拥下,高呼起来:“今天下之弊,果在诸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