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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命妇之后,自是外戚、勋贵们家里的命妇。
这些人,赵煦能认识的就更少了。
不过,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却都很熟,不时的和他介绍——这个是曹家的某某郡君,那个是杨家的某某夫人。
基本上,这些命妇有个统一的特征——姓赵!
不用怀疑了,她们全是出自濮王系。
在血缘上来说,属于赵煦的堂姑、堂姨。
这是英庙即位后开始的趋势,尚不到公主,就娶个濮王家里的郡主。
总之和天家的联系断不得。
所以,赵煦其实都不需要记这些人。
因为他可能一年到头,也就能和她们见两三次面。
今天记住了,等到十二月赵煦过生日,恐怕早就忘了。
所以,赵煦压根没怎么上心听向太后的介绍,只是虚应故事。
终于,外戚、勋贵们家里的命妇拜贺完毕,轮到宰执大将们家里的命妇了。
首先升殿的,自是富弼遗孀周国夫人晏氏所率领的元老大臣家命妇。
赵煦坐在帷幕中,看向殿上。
入眼所见,皆是微微颤颤的老妪。
她们都拄着拐杖,来到殿上后,纷纷稽首行礼:“臣妾等恭贺太皇太后千秋,愿娘娘万年安康。”
太皇太后见着这個场面,自然很开心,连忙带着向太后、赵煦以及其他在帷幕内的太妃、贵妃、贤妃们起身。
“诸位夫人免礼。”她微笑着说道:“诸位夫人,亲身来贺老身生辰,实在是叫老身欢喜。”
“来人,快快将诸位夫人扶到坐席上。”太皇太后立刻吩咐起来。
大宋祖宗之制,宰执大臣位在亲王之上。
而元老们家里的夫人,在命妇中的地位,自也如其丈夫一般。
所以,这些老妪,虽被排在宗室、外戚、勋贵家的命妇之后拜贺。
但受到的礼遇,却在这些人之上。
向太后则在这个时候,拉着赵煦的手,悄悄的和他介绍起那些在殿上的老妪了。
“那一位,便是富文忠公的原配发妻,周国太夫人了。”
赵煦顺着向太后的眼神看去,看到了身着翟衣,手持几杖,白发苍苍但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妪。
晏氏是大中祥符七年生人,如今已七十有二。
她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
生的好,嫁的好,还活的久。
讲道理,要不是为了给富弼争待遇,她真没必要来汴京。
“这一位,则是文太师之妻陈国夫人王氏。”
赵煦看过去,发现文彦博的这个妻子,似乎很年轻,最多不过五十岁!
所以,这位是续弦娶的妻子。
在大宋,很少有士大夫的妻子,能与之共守一生。
一般士大夫丧妻再娶很常见。
即使是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苏轼也是如此。
类似司马光、王安石这样的人,很少很少。
“那一位…”王氏身后,出现了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命妇。
从其章服上看,并没有诰命。
而一个没有诰命的命妇,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了。
六哥点名要请到宫中的包孝肃之子包绶之妻——她是文彦博的孙女。
向太后于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出声:“陈国夫人。”
六哥点了名,特旨推恩诏入宫中的人,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于是,刚刚要带着孙女落座的王氏连忙起身:“臣妾在。”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汇聚了过来。
向太后微笑着问道:“夫人身边的可是包孝肃公家的新妇?”
王氏连忙拜道:“回禀娘娘,确是如此。”
文氏也赶忙出来,再拜道:“臣妇文氏,再拜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
向太后隔着帷幕,瞧了文氏好一阵,才赞道:“果是贤惠温婉,难怪连六哥都在本宫还有太皇太后面前称赞呢!”
顿时命妇们开始交头接耳。
文氏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臣妇不敢。”
赵煦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了:“夫人请起。”
“朕听人谈起过夫人的贤惠。”
“更听说过,永嘉郡君的贤德。”
“古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这是赵煦今天晚上第一次发言,也是他第一次在朝中命妇们面前公开发言。
顿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了。
向太后在这个时候,适时的问道:“六哥何处此言呢?”
“太母、母后…”赵煦看向两宫,道:“可能还不知晓吧。”
“昔年,包孝肃公不幸去世,幼子绶年方五岁,仁祖(在宫中,北宋皇帝会将自己的祖宗冠以某祖,譬如仁祖、神祖)怜之,授太常寺太祝,赏赐有加。”
“然,幼子暗弱,家中无长…幸得长嫂永嘉郡君,极力扶持、抚养、教育长大…”
顿时,整个殿中就沸腾起来了。
对于那些不关心包家的人来说,这就是传奇故事了。
因为在当今大宋,寡妇再嫁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守节?
不好意思,虽然是有那么一股风潮在推动。
但主流舆论,还是鼓励再嫁的。
道理很简单——守节是食肉者的事情,自古就没有人要求女人也做到这一点。
若有人想要妇人守节。
别说士大夫们不答应了,赵官家也不会答应!
女户?!
得少生好几个孩子!
于是,在大宋,单丁户、女户和赘婿是一个待遇。
都是官府疯狂盘剥的对象。
每次加税,首先会加在这些人头上!
想躺平?没门!
韩绛改革青苗法和免役法,就是拿着这些人和僧户动刀子,疯狂给他们上压力、加税。
就是逼着这些人,做出选择。
也正是因此,一个主动选择不改嫁,而是留下来,抚养年幼的小叔子,将之拉扯长大,教育成人,崔氏的形象,瞬间就丰满起来。
太皇太后和向太后,更是赞叹连连:“竟有如此贤妇。”
“朝廷当要褒奖才是。”
其他人也都是若有所思。
因为现在的政治情况,有些特殊。
少主临朝,而且这个少主已经得到了广泛拥戴。
于是,朝野内外,都对孤儿、遗孤很敏感。
司录司那边,甚至喊出了——不可让一个受托孤儿,因饥寒而死的口号。
没办法,这样的事情,在现在,只要出了,就是天大的政治事情。
从上到下的人,只要擦边,都可能被卷进旋涡里。
因为当朝的少主,很可能会在心里面多疑——他是孤儿,朕也是孤儿,你们能这样对他,会不会也这样对朕?
天威无常可没有人敢拿着自家的户口本,来赌一下皇帝会不会对这样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起码否则司录司检校库的官员不敢。
所以,如今的开封府司录司检校库,成为了汴京城最清廉、高效的单位。
在杨文元的严厉监督下,以及御史台那边那些想进步都快疯了的乌鸦们隔三差五的检查下。
司录司检校库,现在不说可以百分百做到,对受托孤儿及时查看。
最起码,每个月派人复查一下,受托孤儿们的生活、学习情况是办到了。
而此事,又进一步加强和强化了,朝野上下对赵煦‘对孤儿很敏感’的人设的认知。
现在,赵煦说出包家的内情。
自然,立刻就引发风暴。
“原来如此…”两宫都在心里面想着。
太皇太后于是问左右:“永嘉郡君何在?老身要亲自嘉勉。”
“本宫更当亲自慰勉!”向太后也是动容的说道。
当即就有人,立刻去请那位还在殿外待命的永嘉郡君去了。
赵煦却微笑着,继续说道:“太母、母后,包孝肃家的贤妇,可不止永嘉郡君。”
“哦!”
“如今在殿上的这一位夫人,也不比永嘉郡君逊色。”
两宫看向文氏,文氏赶忙拜道:“臣妇不敢当陛下赞誉,不过是遵家祖之教,在家相夫教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