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区11区。
穿越一片中下平民居住的棚户区,在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面,杂草丛生的废墟深处,沈酒拨开面前已经枯萎的爬山虎藤蔓,输入指纹密码,脚下出现一个豁然开朗的洞口,无数尘埃在空气中飞扬。
顺着洞口
在离开监狱后,她第一个想回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她曾经的秘密基地。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回来这里看看。
明明只是离开了几个月而已,她的心情却跌宕起伏,每走下去一步,脑海里就会走马灯似的闪现自己不同时期的人生:懵懂无知孤独无依的孤儿院时期……被刻薄对待冷暖自知的收养家庭时期……每天都在与死神打交道的战争时期……107法案后气氛紧张的高压时期,最终使她堕入了人生最深的深渊里,从此,在地城区不见天日地活着,仇恨与绝望交织。
在黑暗的时期,也会有一抹光出现。
那抹光,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就是这个秘密基地,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地下室,曾是她的心理安全区,是她的堡垒。
她曾以为最大的奢侈,就是死在这里,默默无闻地埋藏在这间地下室里。她意义上的“归属”,用“家”这个词未免会玷污这个词。
一无所有的人,就算死,也会死得悄无声息。
如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不被留意的人,无人在意他存在过,也不在乎他的死亡,如路过街边的一只死猫,会捂住鼻子,绕道而走,心里还会骂一声真晦气。
那个过去的沈酒,一个完全卑微的人格。她之所以能成为最强大的“战争机器”,是因为她放弃了作为人的特性,强迫自己变成一台冰冷无情的杀人机器。她将自己彻底地“物化”,“格式化”,只是因为那卑微如蝼蚁般的人格。
再次来到这个曾经的“堡垒”,意义好像全变了。
她走出了地下室,不仅仅是身份和身体,也从精神和心理上走出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她已完全蜕变了,不再物化贬低自己,也不以人性为最终信仰。
她相信自己属于神性的一部分。
现在她活着,不是活在任何一个旧时期,也不向虚无缥缈的未来证明寻求自己的价值和存在,她的力量,来自于当下。
永恒的当下,赐予了她最无穷的力量。
脚步声停止在了最后一级冰冷的灰石台阶上。
对面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隐约闪动着不可名状的光芒,被遮挡在了黑暗中。随着沈酒的脚步声传过去,声控灯亮起。
刺眼的白炽灯扎破了角落里黑暗的包围。
沈酒看清了倒地的双海,他昏迷不醒地蜷缩在地上,她赶紧过去,手指伸过去,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好在人还活着,只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双海。双海,醒醒!快醒醒!”沈酒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拍打他的脸颊,试图把他叫醒。
他的皮肤冷得惊心。
地下室里本来就温度很低,而且正值冬季,这里一点供暖设备也没有,沈酒不知道他倒在这里多久了,要是她再晚来几天,也许眼前的男人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最后一个同类也要没了。
这个念头让沈酒瞬间陷入了一阵剧烈的心慌。
她把男人扶坐起来,靠在后面的墙上,然后揭开他的衣服,检查身上有没有致命伤。
当撩开他最里面的衣服时,她发现了双海的腹部中了一枪,做了简单的处理,子弹并不在里面了。但是伤口没有结痂愈合,而是在溃烂流脓。
黑色的外衣上,其实有一部分是干涸的血液,衣服上颜色更深的区域意味着流出来的血还不少。
沈酒明白了,他的体温为什么会这么低了,是受伤后失血引发的低烧发作。
从伤口来看,起码有四五天了。
也许还不止。
普通人的身体低烧这么多天早就死透了,改造后战争机器的体质和体格比普通人要强出很多倍,所以双海才撑到了现在。
但是无论是人还是战争机器,都是由血肉构成的生物,生老病死,都要面对。沈酒好不容易开启了重生的按钮,她还要和双海跟她一起见证战争机器获得自由和平等的那一天。
“你不能死。我带你去治伤。”
沈酒紧紧咬着牙,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起来,先将他背在肩上,可刚走出几步,背上的双海就重新滑落到了地上。
不是沈酒力气不济,是背上的人在这时候醒来了。
双海正面朝上重重摔到地面。
巨大的疼痛刺激着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墨中带蓝的眼睛浮现飘忽不定的目光,语气虚弱地从干裂的嘴唇间传了出来:“他快不行了……”
哪个他?
沈酒茫然地站在原地。
很明显,刚才说话的人是单天。是他的人格在跟沈酒说话。
他渐渐知觉恢复,挣扎着坐起来,背靠在墙边,扬起脑袋,很吃力的呼吸,冷汗不断地从他额头上渗出来。
他按了按受伤的腹部,发出沉闷的声音,他在评估自己能撑得了多久。
也许几分钟够了。
他这么想着,仰起脖子,虚弱又冰凉的目光落在沈酒迷茫的脸上,他很少看到心目中的女杀神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