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没有急于去调查这个还没度过传播周期的感染者,而是先好好地睡了一觉,等第二天精神完全恢复之后,才和康纳尔多一起在嘉利米维尔的带队保护下穿着病毒隔离衣走过无菌通道,进入了隔离室。
接近这个感染者的过程绝对不算容易,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把杰拉德留在了外面,让他和嘉利米维尔一起站在无菌通道的入口处,这样既能让他们两个都安心一些,同时也能保证我和康纳尔多的安全。
恶性病毒感染者对药物非常敏感,所以康纳尔多只对他注射了非常少量的镇静剂,在尽可能不刺激到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的前提下,从他体内抽取出了少许血液。患者在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非常茫然,虽然算不上是在抗拒我们,但是看着我们的时候眼神里所流露出的惊恐却始终没有散去。
康纳尔多取得血样之后,我在隔离室里稍微逗留得久了一些,尝试着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虽然大体上来讲没什么用处,但好歹也令他在看着我的时候没再表现得那么慌乱。
我知道恶性病毒患者一般都非常抗拒密集的人群和他人目光,所以在取得样本之后就穿过无菌通道,将身上的病毒隔离衣脱下来销毁之后就对嘉利米维尔无声地传递了一个眼神。他会意地点了点头,在隔离室的大门关闭之后对队员们挥了挥手,迅速离开了这名感染者的周围。
接下来研究方面的事情他不算了解,所以也不好插手,全权交给了我和康纳尔多,陪伴着我们两个的就只有杰拉德。
拿到血液样本之后,我先是将之前收集到手里的那几份c-v27和感染者血液样本全部都重新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测,这次有康纳尔多和我一起亲眼看着这些数据的变化,也总比我一个人不断分析确认要轻松一些。
c-v27的研究不算麻烦,更何况我和康纳尔多都有过与这种物质打交道的经验,所以分析起来基本上没遇见过太大的阻碍——真正令我们感到头疼的是那个被安置在隔离室里的恶性病毒患者。
他来到第一大队基地的第一天倒是还没显得有多反常,后来我推测那可能是因为他独自一人在废土区徘徊太久,所以在忽然被接到如此安逸的环境中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逐渐无法克制住自己的行为和情绪,虽然不会像之前那些已经彻底被hl病毒侵蚀了大脑的感染者一样厌恶封闭空间,甚至于以残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反抗,但是他所做出的事却更加极端——他开始无休止地哭泣与哀嚎。
这就导致我和康纳尔多不得不随时直接放下手里正在进行的工作赶往隔离区,以免那名患者做出什么脱离我们控制的事,导致惨案再一次发生。而由于恶性hl病毒已经在他体内扎下了深根,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与放肆,所以他其实根本就没办法清晰地表达出他的想法,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们手上对c-v27的研究进展虽然不慢,但是由于要同时照看着这名患者,所以一直到嘉利米维尔和麦加将军一起带着休士离开基地的那天,我们也还是没能将这份新的c-v27分析对比完毕。
我们这几天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这名患者的身上,所以在又一次接到看守队员的通知,并且和康纳尔多再一起赶过来的时候,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令自己的精神先一步崩溃,到时候hl病毒彻底占领他的身体之后,也只会令他感到更加痛苦。”
“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暂时冷静下来的方法了么?”康纳尔多看着这个患者,似乎有些不忍心继续听着他这样不顾声带状况地痛哭,但是同样也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地摇着头,满脸痛惜地问。
“镇静剂不能使用太多次,不然这种药物可能反而会刺激到他体内的hl病毒,使他直接变得无比狂躁,再也没办法恢复平静。”我当然也不愿意看着他继续这样折腾下去,不过也只能如实告诉康纳尔多,“几年前政府还允许抓捕恶性病毒感染者进行研究的时候,比特区研究所也曾经尝试过要令那些落网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强行镇静下来......最后的结果你也是知道的。”
“那麻醉弹呢?”
“理论上来说,军事设备研究所最新研发的那种麻醉弹只是令感染者强制进入睡眠状态而已,不会很大程度上伤害到患者的身体。”我稍微回想了一下几天前在废墟区的时候,嘉利米维尔他们使用过地那种麻醉弹,说道,“不过现在这个患者的情况我们也都看到了,并不是一般感染者会表现出来的那种狂暴。他的反应更加人性化,也更加能够令我们感受到他实际上还有着自己的情绪,如果我们使用麻醉弹强行使他昏迷的话,等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说不定会变得更加极端。”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无计可施了啊。”康纳尔多皱着眉无奈地说,“难道真的要一直让他这么嚎叫下去,直到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么?”
我的表情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听他这么问也暂时回答不出什么,只能对他挥了挥手,说:“你先去继续进行对c-v27的活性观测吧,留两个护卫队在门口就行,我再看看这个感染者的情况。”
c-v27的研究的确刻不容缓,所以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康纳尔多就点头妥协地答应了下来:“那您自己小心,如果遇见了任何问题,记得一定要及时通知门口的护卫队。”
“放心。”
康纳尔多离开之后,我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地站在我们身边的杰拉德,再把目光转向隔离室里的这个感染者,叹息着说:“你当时刚刚被送到我身边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情况,你还有印象吗?”
杰拉德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但他似乎很快就想了起来,点了点头,说:“我记得。”
我看着这名感染者抱住自己头部不断哀嚎着的样子,回想起那次杰拉德也是这么痛苦。他当时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躯不断的颤抖,他痛苦的呜咽被含在嘴里,最后重新咽下喉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却始终都不愿意嚎叫出声。
那个时候我能够为他做的,也就只有用最温柔的怀抱和话语尝试着去安抚他而已。
类似于这样安抚性的尝试,在当时康纳尔多从这名感染者身体里采取到血样之后我也试图做过,但是这名感染者明显比不上杰拉德那么理智克制,他甚至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靠近。而如果我根本就无法靠近他的话,那就更别谈该想些什么办法身体力行地安慰到他了。
“你和他们比起来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我无奈地收回目光,伸出手拥抱了一下杰拉德,然后问道:“我能猜到你当时会感到那么痛苦,可能是因为hl病毒重新活跃起来压迫住了你的大脑——那个时候,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感受吗?”
“你在抱我,就像现在这样。”杰拉德抬起双手从我的背后攀上了我的肩膀,轻声说,“你的身体比我温暖,我知道有人在我身边。”
“你们血液流动的速度比正常人要慢,所以体温也始终都比我们要凉一些。”我自言自语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患者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是就连他现在还没完全失去自我想法的状态,都无法适应其他人的靠近,那么在hl病毒终有一天彻底掌控他的身体之后,我们也就更加不可能再接近他了。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愿意让其他人靠近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为什么会和他们不一样?”在我松开他之后,杰拉德的眼神中逐渐溢出些许愣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也都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你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可能还是在于记忆。”我重新看向那名依旧不肯放弃嚎叫的感染者,叹道,“他们在被病毒彻底破坏掉记忆体之后就不会再去刻意记忆身边所发生的事,一切行动都只依靠本能,而你却拥有自己感染上病毒之后的记忆——如果我和嘉利米维尔的推测没有出现差错的话,我们之前在废墟区曾经遇见过的那个感染者应该也有记忆,至少我们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情绪与对我们的戒备。”
“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还需要继续探索的原因了,虽然我们......”我正解释到一半,隔离室里就传来了一声闷响,应该是金属座椅翻倒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