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嘴里连连说着:“书砚小哥,这里太干净了,我这脏的,给踩脏了”
书砚温声道:“黄大哥别怕,你弟弟在里面呢。”
黄大哥道:“怎么可能?这么好的地方,哪里是我们这样的泥腿子能进来的?
三弟一个人在京城过得拮据,京城物价贵,处处都要用钱,早晨我才给了他十两银子,说是看中本书,正等着买呢,哪有钱来这里?”
黄大哥憨厚地说着话,头都不敢抬,被书砚拉着就走到了高台上。
黄伟看着眼前的汉子立刻变了脸色,一步冲过去尖声道:“大哥?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快走快走!”
黄大哥突然听到自家三弟的声音,惊喜得觉的有自家弟弟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一抬头就看到三弟黑着一张脸,使劲地推着自己往楼下走,眼看着就要掉下楼梯了,书砚一用力,将黄大哥扶正。
看着黄伟不满地道:“你就是黄大哥家的三弟?那个一家十几口人勒紧裤腰带供了你十几年书的黄伟?”
黄大哥自豪地赶紧接口道:“书砚小哥眼神真好,这就是我那秀才公三弟,是我们凤尾村唯一的秀才,可出息了,你看是不是一表人才?”
书砚笑了笑,不想对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说出严酷的实话,转头对上黄伟道:
“看来没认错人。这是你大哥,他们十几口人吃糠咽菜的省下来的银子全在你身上了。
黄大哥早晨三更起床,徒步走了四十里地来给你送卖了所有粮食的钱,你连口水都没给他喝就把人赶走了。
黄大哥又饿又渴,刚走出城门就晒中暑了,若不是我去的及时,黄大哥可就没了。你见了他连声问候都没有?你就是这么对待供养你读书的亲人的?”
黄伟被书砚说的心烦意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狡辩。
就全部对上了黄大哥,劈头盖脸地就道:“你自己出门就不知道带干粮和水?非要晕倒在京城给我丢脸?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大哥!”
黄大哥被吼惯了的,被黄伟这么一吼,赶紧低着头道:“粮食全卖了,剩下的就只留了口粮,都夏收了,没多少活,哪里能多吃一顿?”
嘶
黄大哥的话就像一颗催泪弹,一下子催下来了所有人的眼泪,听过寒门,第一次听说日子过得就这么艰难的寒门!
书砚看不过去扯住黄大哥道:“黄大哥你睁开眼看看他,再看看你,你这破麻袋样的布片子,再看看你们供养的读书人,满身光鲜,值得吗?”
黄大哥愣愣地抬头,黄伟一身的锦绣刺疼了他的眼睛,黄大哥心疼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红着眼睛,艰难地道:“值、值、值”
说着,“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俺娘说值得,只要三弟能考中举人,再中了进士,就是累死我们几个兄弟都值得。
饿死家里的几个小娃也值得,娘说都是泥腿子生的贱种,死了还能少吃几口饭,给三弟多咱几个钱读书。
等三弟发达了,娶个高门的媳妇,生几个高贵的孩子,咱黄家就改门换代了。
可俺心里不好受,俺心疼俺家娃,心疼俺婆娘,跟着俺这个不会读书的委屈他们了,呜呜呜”
这一哭,满楼都是低低的啜泣声。
三楼一个雅间的门开了,一个侍女开口道:“我家公主说了,责令京兆府尹核查黄秀才的秀才功名,是否有欺压兄弟、不是劳作、虐待亲人等事实,按律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