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符咒按在“幽暗圣者”脸上的瞬间,伦纳德就猛地收回左手,身体也借按压的反作用力向后闪去,以免被威力巨大的符咒波及。
但“灾祸”符咒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喷涌出让人感到心悸的毁灭之力后,迅速收拢了所有力量,将其释放在与它接触的唯一物体——克斯玛身上,并未像传递“石化”之力的梳妆镜那般祸及周围环境,以及离得第二近的伦纳德自己。
毁灭与灾祸的力量立即摧毁了克斯玛那颗拥有黑色短发和涌动着深红光芒双眼的头颅,随后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将他整个人都炸成了细碎如沙的粉末,洒在灰白色的石化地面上,发出让人牙齿酸胀的哗哗声。
伦纳德这次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并未第一时间放松警惕,而是举着另一只手上的“海之言”,将银白色的电光凝聚在杖头,看似自言自语地咕哝道:
“他死了吗?”
耳旁传来的苍老声音让他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
“但是受到了重创,已经逃跑了。”
逃跑了……伦纳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旋即皱起眉头。
虽然知道精通血肉魔法和阴影能力的“秘祈人”途径很难杀死,但在“灾祸”符咒下化成齑粉都没有死去,仍然让伦纳德难掩心中的失望。
“你在失望什么,半神哪有那么容易杀死?能重创一名‘黑骑士’,让他灰溜溜逃跑,你应该想的是稍后如何向教会解释自己超出序列5的作战能力。”帕列斯没好气地说道,“别管他了,你也追不上,赶快去看看雪曼。”
对了,雪曼……伦纳德由于体内奔涌的肾上腺素而变得炽热的身体瞬间冷却了下来,看向倒在了街角的血泊之中的那道纤细身影,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她身旁,鼻腔立即被浓厚的血腥味充斥。
“序列6的‘欢愉’魔女不是可以将自己冰封起来,修复伤势的办法吗……”
他嘀咕着,不知是在向雪曼还是帕列斯提问,用颤抖的手将趴在地上的雪曼扶起,发现她胸口有一处超出“幽暗圣者”那柄直剑锋刃三倍长的伤口,而且穿过了胸骨与后方的脊椎,将沿途的一切搅成了碎片。
“这是‘灵肉之刃’造成的伤口,它能同时腐蚀血肉、湮灭灵魂,就连‘镜子替身’都躲不开……而脊椎受伤,灵性不受控制,让她没法施展其他的自救手段了。”帕列斯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好问题不大,你用手按住伤口,我偷走它……”
还有这种方法,老头的实力真的恢复了很多……伦纳德刚有所感慨,将手按在了仍然流出汩汩鲜血的巨大创口上。
突然,他耳畔传来“嘭”的一声清脆炸响,如同湿漉的柴火被点燃后的噼啪声一般,让他不自主将视线投向前方。
一道身穿亚麻衬衣,短发下的双眼闪烁着暗红光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
他脸庞俊秀,衣物平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那枚“灾祸”符咒的影响,陡一落地就看向蹲在血泊中的伦纳德和他怀中的雪曼。
接着,他抬起了手。
————
东区的一条巷子里,月光下的阴影陡然变得浓厚,如同深黑色的粘稠液体。
它们蠕动着聚拢,伸展出手脚,脖颈摇晃着长出了脑袋,形成一个脸色苍白,眼睛却诡异地闪着红光的男子。
他正是刚才在战斗中遭到重创,舍弃了大量血肉,利用阴影逃离战场的“幽暗圣者”克斯玛。
他身体各处不时从内部撕裂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转瞬又被周围的血肉覆盖、修复,而后再次遭到毁灭之力的撕裂,就这样重复着生长、毁坏的过程,让他发出愤怒的闷哼声。
“该死,一队连半神都没有的‘猎狗’,怎么会拥有那么强大的符咒,还有那该死的魔女扔出的镜子,我突然遗忘的能力……”
他低声咒骂着,抬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经慌不择路地来到了人口稠密、教堂稀少的东区,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顾不上继续休息,他再次潜入了阴影之中,消除着自身行动的痕迹,钻进了一处亮着煤气灯的房屋内。
他打算吞噬一些血肉恢复伤势,再去与应该已经捕获了那名不慎在各处聚会中露出马脚的“学徒”的“秘之圣者”布提斯会合,一起离开贝克兰德。
没有对方的“守秘”能力,他可没把握逃脱之后的官方非凡者的追踪。
阴影沿着墙壁流淌着,进入那栋房屋的二楼,在于灯下翻阅着报纸的男子毫无觉察之时如同一张深黑色的幕布般覆盖了上去。
但“幕布”瞬间干瘪下来,而后变成了趴在地上的克斯玛。
他刚才试图吞噬的男人,居然只是一个幻影!
糟了,是陷阱……克斯玛顾不得暴露自身,猛地扑向半开的窗户,试图融入窗外的阴影之中。
就在这时,他那飞速运转的思绪突地恍惚、滞涩,四肢变得沉重且不受控制,整个人撞上了窗沿,撞破窗户翻身掉下二楼,摔在了下方的小巷中。
撞击让他恢复了些许思维能力,艰难地明白了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至少是“诡法师”的敌人躲藏在暗处,控制了他的灵体之线!
辗转因蒂斯、鲁恩等多国,和不少“秘偶大师”、“诡法师”打过交道的克斯玛知道自己用于自救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秒,因此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身上那一道道不断裂开的伤痕的修复,让它们迅速扩大,内部没有血液流出,却有着如同从阴影帷幕后探出来般的一颗颗眼睛,在伤口内部窥视着外界。
这是“秘祈人”途径的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那些眼睛的注视能让大多数生物内心被堕落念头占据,血肉失去控制,变得疯狂,而这种力量,会同样作用于克斯玛自己。
但此时对他来说,哪怕再疯狂的念头,也比滞涩的思绪和僵硬的四肢要好!
与此同时,他驱动那已经有些麻木的舌头和嘴唇,念诵起脑中早已无比熟悉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