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禹琛,你是不是以为,我应该对你们苏家,感恩戴德啊?”
生而不养,或许是因为他们不知情。
苏见月可以理解。
但明明她已经回了家,那个与她血脉至亲的家,为什么,她还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呢?
一度,苏见月不停地自我否定。
是不是她不够好,不够努力,所以,爸爸妈妈和哥哥才会看不到她的存在?
只要她乖巧懂事,努力学习,善待所有人,总有一天,自己的亲人会接纳她,喜欢她。
她终究是太天真了。
从始至终,不论生活在哪里,她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后来,她想明白了。
实在融入不进去的圈子,她就不去。
确实不喜欢她的人,她也不必喜欢。
“十八岁那年,我一个人搬出去住的时候,你们只会对我冷嘲热讽,有谁关心过我一句,我要在哪里落脚?靠什么生活吗?”
没有。
他们只会说:随她去,看她离了苏家,能活成个什么人样儿?
所有人都忘记了。
她并不是靠着苏家的养育长大的。
“现在,我在住院,从进门到现在,你有没有问过我一句,我的病情如何?如果,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苏见星,你又会怎么做?”
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场灾后余震。
苏禹琛心脏不停缩紧。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确实,在此之前,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连串的问题。
他踉跄地后退一步。
脸色看起来,比苏见月这个病患还要惨白。
萧玉祁坐在了苏见月的床边,半搂着她瘦弱的肩膀。
给她无声的安慰和鼓励。
他想。
若是,他能早一些遇到月儿就好了!
指腹在苏见月的肩头摩挲。
苏见月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难过。
那些话说出口。
相反,她的心里,竟然畅快了不少。
压迫已久的巨石移开。
豁然开朗。
“不……不是这样的!”
苏禹琛努力地回想他对苏见月的好。
想了半晌。
他才惊觉。
苏见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他从没有送给她什么像样的礼物。
从没有在意过她的衣食住行。
从没有过问过她的喜怒哀乐。
两相对比。
他对苏见月甚至算不上好。
可是,这怎么能怪他呢?
苏禹琛唇瓣干涩,“如果不是你第一天回家,就把星星推下楼梯,我一定不会这样对你的。”
对,就是这样。
如果第一天回家,苏见月能够表露出对星星的善意。
那么他也一定会成为苏见月的好哥哥。
他会给她准备漂亮的公主裙,会送给她昂贵美丽的珠宝。
他会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哈哈!”
苏见月只觉得好笑。
“你看看,到现在,你还是认定,是我亲手把苏见星推下楼的。”
讽刺的眼神,不达眼底的笑。
让苏禹琛无地自容。
他如同被扒光的衣服的游行者,被迫接受视线的侮辱与嘲笑。
那句‘难道不是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口。
怎么也问不出口。
确实。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看见过。
苏见星究竟是不是被苏见月亲手推下去的。
他们只是听着苏见星模棱两可的话,就主观意识的断定,一定是苏见月把苏见星推下了楼梯。
所以,从一开始。
就是星星容纳不下苏见月?
这样的认知,让苏禹琛坚定不移的心,忽地变成了由积木搭建出来的城堡。
随意地抽出一根。
华丽的城堡便犹如雪山崩塌,一瞬间,散成废墟。
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苏禹琛嗫嚅着唇。
想要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见月依旧在笑。
她看起来,淡然得可怕。
“所以,你还要我写谅解书吗?”
她永远都不会谅解。
苏禹琛也再无法提出这样的请求。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裴恒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带着他进来。
又跟着他离开。
只是,站在病房门外。
裴恒静静地盯着门边上的姓名牌上打印出来的‘苏见月’三个字,深深地看了许久。
方才离去。
苏见月将脑袋倒在了萧玉祁的肩膀。
萧玉祁抬手,捏住了苏见月尖细的下巴。
她本就瘦。
大病一场,看起来更瘦了。
“待你归家,我为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
苏见月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啊。
眨进了萧玉祁的心窝里。
那长翘的睫毛,如同两把柔软浓密的小刷子,不偏不倚,恰好扫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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