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养正看着海瑞坚定的神情,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明白海瑞的决心和勇气,但同时也为他的安危担忧,为朝堂局势的风云变化而忐忑。
正如海瑞所说,这封奏疏卡到谁的手上,就是把谁放在了耻辱架上烘烤,但若是到了皇帝陛下这里,同样也是把陛下给架在那里了。
一辈子都被否决了。
自己劝说海瑞带走奏疏,打消主意,这是建议,可若是海瑞不愿改变想法,那自己也只能将其带到内阁。
“好,本官这便去内阁之中,海瑞,你,你快些逃吧。“
海瑞苦笑一声:“徐大人,到了此时,还不愿意相信我海瑞的决心,下官不会逃跑,这两日,下官都不会离开家中一步,等着镇抚司来抓。”
徐养正只能叹了口气,并无在言其他。
而海瑞看到徐养正同意之后,便告辞离去,返回家中。
在海瑞离开后,徐养正独自一人在房间之时,踌躇思考许久之后,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探出头去,左右查看一番后,便将房门紧闭,而后,回到案前,看着桌子上的奏疏,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最终,他还是将手放在了奏疏上面,深吸一口气,拿起来,打开观看。
这次,徐养正看的极其认真。
一字一句都细细揣摩。
他的脸上时不时涌现出一种特殊的情感,海瑞奏疏所言,正如举着骨头做火把,入骨三分……
徐养正年轻之时,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愤青,他弹劾严世蕃,与清流一道对抗严党,遭廷仗,遭罢黜,即便证据确凿,也拿严世蕃毫无办法,他也曾想血溅轩辕,做那世间第一流直臣,可还是缺少那份纯粹与勇气。
可此时,海瑞做了他当年不敢做的事情,不,海瑞是做了千万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基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悬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这段奏疏,可以说已经将当今皇帝骂的体无完肤了,一无是处了,不过,徐养正看的却很是解气,他已经代入进去,想想这些年的陛下,人家并没有说错什么。
不见儿子,轻视父子之情,杀戮凌辱朝臣,轻视君臣关系,在西苑玩乐而不返回宫中,人们认为您轻视夫妇之情。
天下官吏贪污,将领怯弱,民不聊生,水旱灾害不断发生,盗贼猖獗,这些事情,可都是你这当皇帝四十五年发生的事情,现在赋役连年增加,各地效仿,陛下你耗尽钱财信崇道教,更加变本加厉,室如悬磬,十余年来到了极点,你亲自选的年号,“嘉靖,被百姓们编做顺口溜,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迩者严嵩罢黜,世蕃极刑,差快人意,一时称清时焉。然严嵩罢相之后,犹之严嵩未相之先而已,非大清明世界也,不及汉文帝远甚。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知之,不可谓愚……
严嵩被罢官,严世蕃被处以死刑,让朝局清明,但却没有发生一点变化,你说你是汉文帝,完全是自欺欺人,天下的百姓早就不满意你,不满意大明朝了,满朝文武皆知,唯独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养正看了一遍,又看了第二遍,而后将奏疏重新合上。
”海瑞啊,海瑞,希望你能警醒后来之君主,不白白浪费性命……“
半个时辰后,走出房间的徐养正,拿着这封奏疏前往了内阁值班房。
内阁值班房中,徐阶,李春芳两人都在,此时的徐阶正在处理公文,而李春芳是有事来寻他,两人正在谈话的时候,徐养正到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