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小院所在的胡同里炸开了锅。李家小郎要去当官的消息被丑姑仅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散布的尽人皆知。李徽本来是不想声张的,但是丑姑得到这个消息后那里忍得住,欢喜的要命,到处宣扬开来。
乡邻们闻听此事纷纷赶来道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李家小郎从小是个闷葫芦,根本不讨人喜欢,没想到居然这般出息了,居然要当官了。
有人也为顾兰芝高兴。一个寡妇年纪轻轻便守寡,带着儿子艰难度日。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儿子要去当官了,真是熬出头了。
小院里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顾兰芝拿出红枣瓜子出来招待,倒也心中欢喜。李徽可不受那罪,第一拨人进来后,他便借故离开了。他可受不了那些平素跟自己话都没说过一句的人,此刻跑来说些什么‘你小时候我抱过你’这样的话。
李徽清楚的记得这条胡同以及邻近胡同的一些乡邻是怎么辱骂母亲顾兰芝的。寡妇的身份本就不详,善妒的妇人们总是会联想些什么,找到机会便会恶毒的攻击。若不是丑姑泼辣,当年没残废的时候凶悍的很,这些乡邻还指不定要如何欺负顾兰芝母子呢。
当然,李徽也不是记仇,其实这只是附身的这个少年的记忆,跟现在的自己其实干系不大。李徽是不想面对那种场合。况且这件事对李徽而言也不能说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李徽
还是宁愿不去宣扬的好。
晚间,顾兰芝和丑姑烧了几个好菜,一家子三个人坐在桌子旁吃饭。顾兰芝和丑姑也破例倒了酒。
陪着儿子喝了一杯酒后,顾兰芝看着李徽怔怔的落下泪来。
“我儿终于有今日了,娘心里不知多高兴。你父若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欢喜。他定想不到,我徽儿也有今日了。这么多年来,娘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啊。”
丑姑在旁擦着泪道:“大娘子这么多年的苦没白吃,小郎也争气。老奴也欢喜的要死。恨不得敲锣打鼓满城嚷嚷去,教人知道这件事。这下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家?”
李徽心中也是感动,安慰着两个女人,感受到她们的心中的骄傲和欢喜。无论如何,这件事对她们来说都是扬眉吐气的一刻。但是对自己来说,却是历练的开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此刻她们能为此而开心,仿佛一切都值了。
“娘,阿姑,我敬你们一杯。这么多年,都靠你们养育我,我才能长大。今后,便换我照顾你们啦。你们再也不会受苦了。”李徽端起酒杯道。
顾兰芝流泪笑道:“好,好,我们喝酒。丑姑,喝酒。”
丑姑呵呵笑道:“大娘子怎地又哭又笑的?大喜的事,咱们该笑才是。是了,咱们一会得商量一下,这几日采买些东西,打包雇车准备离开这里才是。事情多得很,可有的忙呢。”
顾兰芝擦了眼泪笑道:
“瞧你心急的,就算上任怕也要过些日子,年过了才会去吧?日子还有呢,急什么?回头咱们慢慢的商议收拾便是。”
丑姑呵呵笑道:“哎呦,瞧我这糊涂的。喝了两杯黄汤便犯迷糊了。还有些日子呢。总不能刚得了消息,便要去任上吧。大娘子说的对,不急,不急。”
李徽笑道:“娘,阿姑,你们可莫要急。你们怕是还要在吴郡待一段时间呢。”
丑姑放下酒杯大声道:“啊?小郎不带我们一起去啊?那可怎么办?你不能丢下大娘子啊,还有我。”
李徽笑道:“当然要带你们去了。但是你们想啊,我这去那居巢县上任,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住处都没有。总不能带着你们都住在衙门里吧?那叫县令住哪儿?总得让我先去找个落脚之处,租个宅院,回头再接你们去,这不是妥妥当当的么?”
丑姑看着顾兰芝。顾兰芝笑道:“徽儿说的是,丑姑,徽儿去上任,总要先安顿不是?衙门的事情也要熟悉熟悉,总不能带着我们两个去,什么事不管,先为咱们忙活吧?一切安排妥当,咱们再去也不迟。”
李徽笑道:“也用不了多久,最多一两个月。再说了,从吴郡一路到那儿也得上千里地。又要过江过河,舟车劳顿的。又是寒冬腊月的,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能让你们这时候跟着去受罪?万一受了风寒病倒了,我岂不是不孝?要去也得
等天气暖和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接你们去。妥妥帖帖的,是不是?”
顾兰芝笑道:“徽儿想的多周到,也在理。丑姑,你这身子骨,这么冷的天经得起折腾么?你跟我安安心心的待到徽儿安顿好了,天气也暖和了,他会来接我们的。他不接我们去,接谁去?我是他老娘,你是他的丑姑呢。”
丑姑噘嘴道:“老奴还不是怕小郎身边没人照料,长这么大也没一个人离开咱们过,咱们不去,岂不是没人煮饭菜给他吃?衣裳脏了谁洗?破了谁补?老奴是担心这些。大娘子,不是老奴嘴碎,早该给小郎成亲了,身边有个娘子照料着,老奴还操心什么?”
顾兰芝道:“也是,这事儿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