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福地,姜崇道与阮偲狭路相逢。
“上元福祉。”
“上元安康。”
同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关系不好也不会明面上扯破脸皮。姜崇道年轻些,主动打了声招呼,阮偲便也不情不愿地回应一声。
对头就是对头,祝福完了,
阮偲道:“昨日陛下修行打坐,我在一旁伺候,姜公公去了哪儿呀?不会又是出宫去了吧?啧啧,在京里安个家可真是方便得紧呐!”
这人阴阳怪气的功夫比当年的吕大宏有过之而无不及,姜崇道担心多说多错,索性闭上眼不理他。
阮偲鼻子里哼了一声。
二人站定片刻,寝殿伺候的小内侍垂首匆匆退了出来。
小内侍走到二人跟前,拱手道:“近来陛下休息得不大好,日日梦魇缠身,二位进去伺候时手脚放轻些,不要惹陛下不快。”
姜崇道一向小心,阮偲也伺候惯了皇后和平昌公主,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二人同进神殿,见皇帝正扶额坐在床头,枕上还掉了不少头发。
姜崇道想悄没声地将头发收起来,未料阮偲忽然尖声道:“哟,掉了这么多头发?!”
皇帝没睡好,本就有些头疼,宦官尖锐的声音又让他头疼更加重一层。
他闻声回首,见锦帐下明黄色的枕头上赫然躺着数十根断发。
都称皇帝是万岁,就为了讨个千秋万代的好彩头。萧氏个个生来芝兰玉树,天生美人总敌岁月刀
,但总是难以接受自己变老变丑。
皇帝忽然想起了礼部尚书,其年过半百,头发已脱去不少,平时戴官帽不显,脱下来后便只剩鬓边寥寥,束都束不起来。尤其风吹过,几根白毛颤颤巍巍随风飘,要掉不掉的模样实在是可怕。
姜崇道垂着头,半晌没听到皇帝开口。他悄悄抬头,眼角余光扫过愣怔的皇帝。
“岁月不饶人。”皇帝似忧似叹道。
阮偲跪在龙榻前,仔仔细细地替他将头发收拢了,末了道:“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岁月哪里敢欺陛下呢?奴听闻人清修时日长了,就容易脱发无力,久而久之更会消瘦。陛下是真龙天子,得道成仙是早晚之事,何苦同那些人一样呢!”
皇帝被他说得动摇,手指扣了扣床边,“你继续说。”
阮偲笑了,继续谄媚道:“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法子,陛下不是普通人,自当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姜崇道琢磨半天,不知道阮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阮偲是平昌公主的人,心眼蔫坏儿,吕大宏一死,他就赶着上来,也不知道憋的什么坏水。
姜崇道悄悄看了眼皇帝,见他正在沉思,似乎在反思自己修道多年不仅子孙不盛,就连身子也不比从前了。
皇帝之前对姜崇道并不亲近,甚至说得上颇有微词,所以姜崇道不敢多言,只低着头将被褥换了新,又命外头守着的宦侍熄了地火,最后端来香茶打算伺候
皇帝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