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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西登玉台(二十)(1 / 2)

世人皆贪,这个道理萧扶光很早以前就明白。

幼时她房中曾丢失一只杯盏,已忘记是不是自己打碎的。母亲说要查,查来查去查到院内。下人们跪了一地,她被母亲搂在怀中,听闷棍打在人身上,自己头顶却是母亲温柔的安抚。

高门惩罚下人不打脸,不叫人瞧出来带伤,哪怕是死,也要保存了体面。绫子裹住皮肉,板子打上来的时候发出“嘣”、“嘣”、“嘣”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她就要睡着了,有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紧接着相互揭发彼此盗窃罪行。纵然不在王府之中,她们母女到底是尊贵的,这一番用血清洗之后阖府上下都换了人。

也正是那一次,萧扶光同人性的贪婪有了初次的会晤,知晓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尽的。他们每人月俸足有十两银,养一个骑兵都用不了这样多,却还在床底下搜出了郡主截剩的细软几十匹、丢失的首饰头面瓷器百余件。

人得了好处便适可而止,哪有这样容易?虞嫔也是如此。天子同她交心,她也跟着上了心,开始觊觎起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在怀妊之后已经不想呆在望朱台了。

“虞嫔听说,皇后曾险险成了景王妃,太子不受宠,公主…”吕大宏看了萧扶光一眼,继续说了,“公主又与郡主模样那般相像,这俩孩子别再是景王的,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实打实的龙种,于是就起

了上位的心思…”

金小砂怒骂:“你胡说!”

“一派胡言乱语!”萧扶光也气得破了音,“我父王岂是你这等阉竖能编排的?!”

吕大宏将死之人,哪里还怕他们?他耷拉着眼皮,全然不顾那几位的脸面,自顾自道:“虞嫔的父亲做过冬官,听先帝说起过那支钗的来历,说谁能得到那钗,便能做皇储。就是因着它丢了,先帝才一直不曾立景王殿下为太子,又因无遗诏,且先帝驾崩前同陛下争吵过,所以朝中不少传言说陛下的位置来路不正,而这些年更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寻那支钗。可虞嫔应是知道那钗长什么模样的,她同陛下说了,为的就是陛下拿到钗后能堵住悠悠众口,能废闵孝太子再立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

“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金小砂听后,一时未能忍住,掩袖哭了起来。

“约摸因为她动了真心。”萧扶光出言劝道,“只是她知道得太多,又触及陛下逆鳞——先帝驾崩那日同陛下究竟说了些什么仍是不为人知,我虽是景王之女,却也知陛下当年处境定是十分艰难。虞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她腹中的孩子威胁陛下。”

金小砂哭哭笑笑,最后向萧扶光跪下磕了一个头,复又离去。

金小砂一走,吕大宏的魂儿也跟着走了似的。

“璘儿…璘儿…”他双目含泪,金小砂头也未回。

最后吕大宏仰天长叹一声,“

只愿下辈子做女流,做禽兽,宁死再不生作男儿身了!”

萧扶光面无表情地朝藏锋递了个眼色,二人一同离开。

宫人托着白绫走了进去,萧扶光看了一眼,脚底一顿,随后又打消的出宫的念头,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式乾殿内,闵孝太子萧寰的金棺存放如旧。外有宫人举幡哀哭,内有宫人跪地恸哭。

而在后庭内,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打算离开。

他将包袱收拾好,想了想,又溜进太子妃寝宫之内。

一通翻箱倒柜之后,却未发现有值钱物件,尖着嗓子怒道:“还尚书家出来的呢…可真是个穷鬼,连匹绡都没!”

骂完了准备离开,然而一出门却迎面撞上一堵结实肉墙。

“那只野狗这么不长眼?!”花绫子骂道,“还不哭你们的太子…啊?!”

他只当是式乾殿里那几个跟着自己吃喝玩乐的小宦官,然而眼前人却是个身材颀长、冷眼冷面的阴沉侍卫。

花绫子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人,顿时头一缩,连忙跪了下来。

“郡郡郡主…”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您怎么来了?”

萧扶光反问:“太子是我弟弟,我们素日亲厚,我为何不能来呢?”

花绫子沉了沉身子,悄悄将包袱藏在身下,然而却被藏锋一把拽了出来。

器饰票券登时散了一地。

花绫子头皮一紧,连连磕头道:“郡主,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生前抬爱赐下的…奴不过归拢到一处,好

等日后年年孝敬他…”

萧扶光脚尖踩过地面上那根闵孝太子曾束过发的簪子,半蹲下身,一手将花绫子的下巴抬了起来。

这种姿势,花绫子做了不止一次。太子当时也是这样瞧他,见他模样清秀,当日便召了他伺候。

如今太子没了,却又来个郡主,这不比跟着那阴晴不定的太子舒坦?且主人若是知道自己去伺候光献郡主,定然会重重有赏!

花绫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皮相尚可…”萧扶光刚夸下一句,忽然又沉了嘴角,“只是男生女相,妖妖娆娆瞧着膈应…你不是说想要为太子尽孝吗?今日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花绫子下巴一轻,等再次抬头时,见郡主带着那侍卫已经走远了。

他见十数位宫人恭恭敬敬朝他走来,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匹白布。

宫人沉默温吞地将他摁在地上,白布散落开来,竟是一丈来长的白绫。

他未能开口,白绫便缚到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