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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西登玉台(三)(1 / 2)

十六岁的小丫头,花一样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孕育出新血脉。这桩无疾便终的情事难论,因果福祸,哪怕天生痴儿,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想生的,弄掉法子多的是,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这些伤阴骘的手段;想生的,哪怕一路刀山火海,拼了命也要淌过来生给你看。

笨人一根筋,认定了一件事轻易便不会更改了。

萧扶光只见她一手搭上稳婆的手背,另一手拿起纱布塞进口中。两腮鼓鼓囊囊像是偷吃的孩子,眼眶中却还带着泪。

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却有超乎孩童的勇气。

众人又开始忙碌,行走推搡间连萧扶光也被赶出殿外。

清清与碧圆一拥而上,拿了披风裹紧了她。

景王坐在东侧阁内,垂眸凝神,直到她进来后才开口:“去,泡个澡再来回话。”

不提起这个险些忘了,如今她贴身的衣裳还湿着。

萧扶光一个喷嚏不曾打出口,清清和碧圆又急匆匆带着她下去了。

山庄内有两处浴泉,正是为了这两座泉才辟的庄子。不作经营,萧扶光自小便会享受。

她大半身子都浸在热水中,趴在泉池边一声不吭,只头顶还冒着烟。

清清道:“节哀哪里是容易的事?可太子妃生了孩子,您总得打起精神来——殿下是来要孩子的?保佑老天爷给个小郡主吧!若是个男婴,怕是又要遭难了。太子妃太不容易了…”

“太子妃是不容易,可谁

又容易?”萧扶光叹口气,“阿寰自幼不得父亲宠爱,忧虑惶恐郁结于心。我若是他,这种情形之下次次面见父亲却只能隔帘相望,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要受罚,又怎会不生怨怼?世人大多不识情爱,却人人皆懂嫉恨。情爱日久则消散,恨意却如腐朽之木,风吹雨打又长菌菇,便越发腐败恐怖了。”

她抓着边沿的手指都捏得泛白,世上怎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儿子将死也不去看一眼?或者果真如周尚书所言,萧寰并非是陛下所出?

这样一来,一切便能够解释得清楚。只是苦了阿寰,临死都没听到哪怕一句“对不住”。

浴泉泡久了身子便发软,被雨水冲刷入骨的寒意也被一并逼走。

一日间匆匆忙忙,如今萧扶光冷静下来回想,从月前自己寻他时起怕是身子已经有了枯竭之兆,是为了能变回以往的那个靠脸便可乞食的阿寰,这才下狠心多用了些猛药,这就是所谓天家尊严,便是赴死也要十全的体面。

沐浴更衣后,再回到周木兰所在之处,在门外打听情形,大夫与稳婆隔门都说:“这位真是咱们见过最听话的一个了,叫她存些力气、吃两口东西她都听得进去。”

萧扶光稍稍放心,连声说辛苦,这才又去了东阁内。

景王端坐在中央,小冬瓜等人端茶倒水地伺候,见她进来,悄悄退了出去。

景王先开了口:“若是男婴,决计不能留

。”末了又加一句,“我是在知会你,并是非同你商议。”

萧扶光无能为力。

若真是男孩儿,便是隐患,景王雄图大业便要受阻。

纵然景王保养得宜,可人终究要老。平日神情严肃看不出来,唯有看她时眼尾会带着笑意,细纹一并蔓延而来。

他已摄政六年,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六年?他自然不想再做摄政王。

“好。”面对父亲,萧扶光只能妥协。

景王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下来——作为父亲,他自然不想女儿觉得他残忍。可为君与为父不同,他要做的是天下人的君父,他必须残忍。

景王抬了抬手,正要去摸她的头,忽听外间有人来报:“老爷!小姐!孩子生了!孩子生了!”

萧扶光身子一颤,旋即大步向外走去。

她一把拉开门,拽住一个人便问:“是男是女?!”

那婆子支支吾吾,半天没能答出一句来。

萧扶光将她推开,转头问小冬瓜:“不是生了吗,怎么都不说话?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冬瓜眼底带着惶恐,上下牙打颤,哆哆嗦嗦道:“是位小公子…”

萧扶光身子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