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刻十变,盯得沈青鸾有些膈应。
沈青鸾暗道一句莫名其妙,旋即看向府内其余下人,“事情已经彻查清楚,你们还在这做什么?
府中的事情难不成已经不需要去做了?”
声音淡淡,威慑却是空前绝后。
众人脖子一缩,如鹌鹑一般弓背轻脚鱼贯而出。
满院子横立的长刀,却愣是比不过沈青鸾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陈大人还有何指教?”
陈宣回过神,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终是没再说什么。
今日这桩差事,虽然办成了,却也算是搞砸了……
不过,他心服口服。
“不敢指教夫人。”陈宣冲着沈青鸾一拱手,随即挥手,头也不回地带着众人离开。
院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有杜绵绵压抑的啜泣。
“贱妇!你还有脸哭!”
君鸿白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狂怒,仿佛要把刚刚在陈宣面前噤若寒蝉的憋屈全都发泄出来。
“大爷。”
沈青鸾淡声喝住他,“杜姨娘还怀着身孕,受不了刺激。”
君鸿白正要往杜绵绵身上踹的脚顿时停住了,“什么身孕,孽种而已。”
话虽然不甘不愿,但到底不敢有别的动作。
沈青鸾冷道:“搜查探子一事既然是陈宣负责,杜绵绵有没有嫌疑他自会给个说法。
没得官府还没发话,侯爷就自乱阵脚的道理,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侯爷胆小无能。”
杜绵绵泪眼婆娑地抬眼看着她。
第一次,她深切地认识到她跟这个女人的差距有多大。
当她还在沾沾自喜地抢到了更多来自男人的宠爱,沈青鸾早已跳出这套可笑的价值观。
她比自己视若神明的男人,还要更像个男人。
君鸿白也是脸颊一阵滚烫刺痛。
沈青鸾这句话,无疑再一次打了他的脸。
原来他果真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男人,难怪沈青鸾看不起他。
默了片刻,他只苦笑道:“夫人说的是,为夫的确想得不够周到,日后大房,还赖夫人多加看护打点。”
头一次,他对沈青鸾真心实意地说着软话。
今日被她坚挺正直的身姿折服的并非只有君倩,君鸿白亦是如此。
当沈青鸾不再对他百依百顺,不再用虚假的谎言来维护他可笑的自尊,他才真正看清了沈青鸾这个人。
世家出身只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她宽宏、仁善,对着往日屡屡挑衅过她的人都甘愿施以援手。
她更果决、聪慧,一己之力便能将整个大房的人从牢狱之中拯救出来。
他何其有幸,可以和这样的女子携手一生。
是的,这一刻,他认定会和沈青鸾一直走下去。
哪怕沈青鸾对他有心结,可以她的仁善大度,只要他真心悔改,她会原谅的。
他的眼神黏糊得仿佛能拉出三大碗丝,沈青鸾微不可见地打了个冷战。
连忙转了脚步,随意吩咐了几句便衣袂翩跹而去。
她阻止君鸿白,并非他以为的大度宽宏,仅仅是,杜绵绵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离最大的筹码。
至于逆贼一事,应当是告一段落了。
翠翠端了盏燕窝进来,“夫人今日劳累了,赶紧喝盏燕窝补补气血。”
沈青鸾正拆下挽了一天的发髻,由着珠珠替她按摩拉扯的头发。
闻言睁开眼眸,“我向来不喝这些。”
翠翠讪笑:“奴婢知道,是厨房的人特地送来,说专门孝敬夫人。奴婢不接,她们不肯走哩。”
沈青鸾挑眉,随即了然一笑。
她在侯府做了三年老妈子,人人都只看到她和气的一面,今日闹这一出,倒是一改往日的印象了。
她伸手接过燕窝,随意舀了两下便放在一旁,和翠翠又聊了几句便上了床榻。
翠翠说得对,她今日的确颇费心神,因此一沾枕头就来了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头皮处莫名其妙传来一阵难以描绘的威吓气场,仿若睡梦之中被什么凶禽猛兽窥伺。
沈青鸾心神一凛,身体比脑子更快,下意识撑起身子。
睁开眼帘,入目处昏暗阴沉,唯一双森亮灼人的眸子,映在一张一丝瑕疵都没有的脸庞上,犹如火光中烧着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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