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躺在床上,凄惨叫唤,也有人早已挂上了房梁,随风摇摆,牲畜不宁,奴仆偷了金银乱走。
胡麻心里忽地醒悟,知道自己看见的是如今孟家人的场面。
他甚至看到了在这盐州大宅的厅堂时面,那孟家大少爷正坐在了太椅师上,面如恶鬼,头上砸了三根钉子,一条条的铁链,将他轻轻缚住,一时哭,又一时大笑,挣扎叫着: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会跟你们去洞子里面……”
“我孟家老祖宗乃是太岁化身,你们要看在老祖宗的面上,留我在人间……”
“保我,保我!”
“外面还有没有人,快去求十姓,快去请他们来保我……”
“没有孟家,石亭开不了,谁也别想得了自在……”
“……”
“唉,可怜的孩子,总是认不清自己。”
国师看着倒影里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掌轻轻的一招,便见那倒影里面,孟家大少爷额头上插着的钉子,竟是忽然飞了出来,穿过了水洼,飞到了国师的手里,收入袖中。
那孟家大少爷孟思量,额头的钉子骤然消失,他也像是被吓住:“是谁?是谁?”
但孟家大宅之中,已是空空荡荡,自然无人回答他,只是在他额头上的钉子飞出之后,他的嘴里,也骤然白光一闪,有一颗生出了人形的药丸钻了出来。
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叫着:“救不活了,救不活了……”
边喊边跑出了孟家宅子,只留了那孟家大少爷独自在厅里。
下一刻,怪风幽荡,吹进了孟家大少爷所在的厅堂,内中仿佛有着喜色: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
一只只手掌伸向了他的身上,拉扯着他,化作一阵风,径出了孟家大宅去了。
于此一刻,孟家大宅彻底变得空荡,只有空洞的风来回刮着。
若要形容,那便是,这孟家大宅,就在这样一刻,彻底死亡,再没了半点声息。
“就这么杀了?”
看着这一幕,胡麻都有些心惊:‘不是说,石亭之盟,需要十姓血脉?’
自己倒想断了他这血脉,但那孟家大少爷有人保着,不好杀,如今竟是被这国师……
“其实,孟家一直并不重要。”
仿佛是向了胡麻解释一般,国师收起了钉子,然后笑笑,道:“他们以为石亭之约,少不了孟家,却不知道,从一开始,石亭之约,便没有将他们孟家算在其中。”
“孟家辛辛苦苦二十年,也一直都是为了推动石亭之约最勤快的人家,但他们,从未有资格进入石亭之中。”
这一刻,胡麻竟是需要用了大力气,才压住了这心间荒诞之意。
他沉默了良久,才道:“那么,谁重要?”
国师转头看向了他,道:“当然是你们胡家了。”
胡麻微微咬牙,道:“就因为,胡家背起了镇祟府来?”
“不。”
国师笑道:“镇祟府,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们胡家人。”
“或者说,是你!”
“……”
胡麻心间,疑问已经到了极致,但那国师,越走越快,他跟在这人身后,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行走在了这山林之中。
那国师步履从容,行走之间,却似有缩地成寸之妙,胡麻也是恍惚之间,才忽然意识到,这人行走,是按了害首门道的法来的。
害首一门眼里,这天下各地,皆有十个方位,吉凶隐照旺损发伤帝缺,只要每迈出一步,都按了相应的方位来走,那便不需要道行,也不需要法力,便可以缩地成寸,日行万里。
此人轻轻松松,每一步皆在位上,自己跟了他,便也倾刻之间穿山越岭。
不知不觉间,却已来到了这山间的一个村子,看着早已破败,房倒屋塌,荒草遍地,二人站在了这村子的祠堂之前,看到有一具骸骨,盘坐于地,身上血肉,早已朽烂不堪。
国师向了此骸骨轻轻行礼,然后让在一边,向胡麻道:“小友,你该来拜上一拜。”
胡麻道:“为何?”
国师轻轻叹了一声,道:“因为,他是你的父亲,胡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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