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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缘相见(1 / 2)

“祚儿?钟离炎?”苗汝泰的吃惊,不像是装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钟离炎咧了咧嘴:“你让我们来东海,却不知我们为何在此间,还敢说你是诸葛老——大人?”

他轻蔑一笑:“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假货!”

苗汝泰很认真地思考:“我创造你们和姜望的偶遇,请他出手用仙宫确名陨仙林里的战斗,逼出【无名者】的战斗痕迹。同时用你们的眼睛来观察这个地方,体会、感受,最终成为创造‘超脱瓮’的基础,但你们——”

“因为你只是【无名者】捏出来的诸葛义先!”诸葛祚打断了他:“你拥有诸葛义先的力量,知晓诸葛义先的过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可以是诸葛义先。但你不是真正的他。”

“你知道诸葛义先做了什么,可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你能够知晓的,只是他已经表露出来的意图,可是他藏起来的心思,你一无所知。”

“你根本不理解,诸葛义先究竟下定了怎样的决心,究竟能够做出怎样的牺牲!”

“你更不会知道,我的诸葛祚,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

小小的诸葛祚,仰起头来:“从这一点来说……老夫或者也足堪自傲。”

他仰头的时候,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而苗汝泰的星巫假面,竟像瓷器剥落。与之一起剥掉的,还有苗汝泰的脸。

真正的诸葛义先站出来了,假的诸葛义先就不能够再存在。

在这具躯壳之下,有复杂的琥珀的颜色,以一种粘稠又鲜嫩的姿态流动。

恐怖的气息,就荡漾在其中。

诚如姜望所说,观澜天字叁里的降身者,降身的都是之前已经死掉的存在。观澜客栈天字叁号房里,刚好死了四个人,进入这个房间来降身的,也是刚好四个人——

【无名者】、凰唯真、姜望、左嚣。

这才是天机无隙,顺理成章。

所以从一开始,诸葛义先就根本没有走进这个房间里来!

是【无名者】阻止了诸葛义先的降临。

在一步踏进东海的那个瞬间,【无名者】就已经知晓自己陷入瓮中。又或者比这更早,祂虽于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了唯一的天机之隙,本心却也对此猜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离开陨仙林的那一刻,祂果断做了四件事情,一是将设局的诸葛义先排除在外,二是混淆超脱瓮,抹掉所有人的身份,三是捏出了一个诸葛义先,四是引导确立了这局“确名”的游戏!

凰唯真以幻想成真的力量,复刻诸葛义先所观察到的细节,捏成一个个真人。

【无名者】则是以认知的力量,塑造了一个名为“诸葛义先”的灵魂。

这个人是真的认为自己是诸葛义先,且的确拥有诸葛义先的力量和知见,唯有如此,他作为诸葛义先的思考和言行,才不会被看出问题。

当苗汝泰认为自己是诸葛义先的降身,他当然会本能地把自己排除在外,而在这个天机混淆的超脱瓮里,寻找那个必然存在的【无名者】——他也必然会有一个错误的答案。

【无名者】的本尊同时藏在这个“诸葛义先”的壳下,进行一些微不可察的引导……和操纵。

引导主要是针对这个捏造的“诸葛义先”,以创造者的身份,给予小小的暗示,让“诸葛义先”思考的方向符合预期。

操纵则主要是针对林光明。

【无名者】知道都市王的秘密,知道现在的林光明,就是以前的林正仁,所以当然明白此人不敢在姜望面前确名。故而一步步进逼,堆积他的惶恐,摧毁他的心防,把他炮制成了“无名者“!

在“确名”的那个环节,祂以诸葛义先的名义,开口要直接杀掉最后剩下的三个人,实际上就是在等人阻止,通过击碎那些怀疑,来进一步加深这个房间里众人的“确信”。

就此一步步把林光明这个“无名者”逼出来。

这是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的最后一个可能,既有【无名者】的力量,也有【无名者】不敢确名的表现,理论上所有人都会相信这就是【无名者】才对!

在此基础上,诸葛义先时日无多的急切,诸葛义先夙愿将成的欢喜,都能够合理的解释。

除非从一开始,姜望就不相信这个苗汝泰,是真的诸葛义先。

但怎会如此呢?

祂是有欺骗凰唯真的自信,才以这种方式开启这局游戏,以逼杀【无名者】的局,作为自己脱身的天梯。

祂相信对祂刻骨铭心的左嚣也都不可能看出问题,因为祂捏出来的这个“诸葛义先”在各方面都可以等同诸葛义先。

而姜望虽然不至于不聪明,也绝不可企及左嚣的智慧。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苗汝泰体内的琥珀色,捏成了一张模糊的脸。祂明明没有清晰的眼睛,可姜望分明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

真正的【无名者】,发出一种奇怪的、像是很多种情绪掺在一起的混淆的声音:“你为何能够从一开始就发现,这不是真正的诸葛义先?”

任何人都能够在此刻的【无名者】身上,感到一种炙烈的求知欲。

祂如此迫急地想要了解一切。

比田安平懂得更多,也比田安平更有好奇心。

瞿守福体内不断穿梭的剑气,缓缓的平复下来。

姜望对这具身体的改造,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完成。他斩向肉须怪物的每一缕剑丝,本身也都穿透了自己。

他原本像是一座嗡鸣的炼丹炉,现在是静止的山。

即将喷薄而静忍。

他很明白【无名者】想要什么答案。

【无名者】是一尊认知所有的伟大者,几乎所有的秘密,在祂眼中都不是秘密。

于今日此局中,祂唯一的视野盲区,是这观澜客栈天字叁号房里的情景。因为此地涉及超脱因果,非亲见不能亲知。

在这一局开始时,姜望所降身的瞿守福,出现在窗前不远处——

这是唯一一个不符合姜望所观察到的观澜客栈天字叁号房间现场痕迹的站位,其他每个人都待在他们曾出现过的地方,唯独瞿守福的位置不相同。

观澜天字叁里的一切,是凰唯真以幻想成真的力量来拟化,但细节是诸葛义先给予的!

所以说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一种隐约的暗示。

是来自诸葛义先的提醒。

彼时的他,透过这扇窗所看到的位置,恰好是彼刻他和大梁星神离开东海时,钟离炎和诸葛祚所站的位置。而大梁星神当时还特意对钟离炎说了句“在这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

钟离炎和诸葛祚必然会作用于这个房间!

而在超脱瓮结成之后,这两个人还能有什么样的作用呢?

其实不难想象。

所以他走上前,看到了窗外的风雨雷霆,也仿佛在雷霆之中,看到了正序时空里,诸葛义先的照影!

他关上窗,表示他已经明白。

也是在为诸葛义先的布局来遮掩。

彼时他还并不确定,诸葛义先将要利用这一点来做什么。

直到苗汝泰站出来,自称诸葛义先,开始确名,开始宣布游戏规则,甚至还和田安平一样,好奇他为什么关窗,他才忽然明白了——

倘若诸葛义先没有入瓮呢?

【无名者】以为诸葛义先不会出现在此地,祂自认诸葛义先的行为,正是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

这才是诸葛义先有意留下的那个“天机之隙”!

所以从一开始,姜望就怀疑苗汝泰的真实身份,他只是在一步步地确认,也是在等真正的诸葛义先掀开布局。

但在当前这一刻,姜望当然不会贴心地给【无名者】真相,恰恰他要进一步混淆【无名者】的认知。

所以他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一局超脱瓮,为何会有这样一场确名的游戏,这局游戏看起来非常简单,似乎只要找到【无名者】就好,好像杀死【无名者】是一件很容易就能达成的事情。实则一旦认错,【无名者】就永远逃脱。”

“我无法理解星巫设计的这一局,要在瓮中有如此复杂的体现,游戏的过程,反而利于【无名者】。”

“所以我认为这不是星巫的手笔。他所做的,或许暂止于送【无名者】入瓮中。”

他看着【无名者】琥珀色的脸,仿佛要从中看到某个真相:“而谁来主导这一切呢?那要看对谁有利,我想应该是【无名者】!”

他从结果倒推出一个过程来,总结出来的推理思路十分有力。

想着胜哥儿智珠在握的那种姿态,他最后稍稍眯了一下眼睛,淡然一笑:“你与其问我为何能一开始就发现你的问题,倒不如问自己——为何这样愚蠢!竟以为自己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你对诸葛义先的认知不够准确,你对姜望的认知也是错误的!

对这种认知一切的超脱者来说,认知动摇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影响根本。

【无名者】有片刻的沉默。

但最后祂只是转了过去,看着诸葛义先所寄身的诸葛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流泪。”

祂有着淡淡的困惑:“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又为什么伤悲?”

祂不是不明白诸葛义先为什么流泪。

眼前的钟离炎是钟离炎,诸葛祚却是诸葛义先。

超脱瓮中的降身者,降身的都是之前已经死掉的存在。一切已经再明显不过。

祂不明白的是,为何要有这种无用的情绪——这是诸葛义先自己设的局,自己做的选择,却在这里流眼泪!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伤心给谁看呢?

“因为你超脱太久了,也遁世太久。”诸葛义先缓慢地说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情即便痛苦,我们也不能放弃。有些选择虽然艰难,我们也必须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