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早叫你不必那么拼命。
你四处露头,锋镝当于你处鸣。
"重玄胜很久没有赶过路,很辛苦的样子,捶着腿道:“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
没有猕知本,也有其他人。
"姜望平静地道:“狂风暴雨永远都会存在,被摧折只说明我不够资格站那么高。”
重玄胜很是不忿地捏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肥肉:“啊,你这个死样子。
你这么不软弱,朋友怎么安慰你?”
姜望看他一眼:“你还是好好安慰一下自己吧。
我要是不小心失败了,我怕你承受不住打击。”
“放心,我会跟十四好好生活的。
"重玄胜强调:“你走你的,我们会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顺便叫猕知本给你陪葬。
他在心里说。
姜望懒得骂他,也在山坡上坐下来,与重玄胜背对而坐,共享这天风和秋草。
“那样最好。”
“只活一秋的感受如何?"重玄胜又问:“是不是一下子就觉得人生短暂,错失良多。
过去没有好好待我,非常遗憾?”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我们都活得短暂,所以懂得时间的珍贵。
"姜望看着远处:“我喜欢这金黄灿烂的季节。”
这两天我收到了很多讯息。
都是一些认识你的人,为你想了些办法。
他们知道你时间紧张,不想打扰你。
叫我先筛来看看,是否有用。
"重玄胜取出一沓纸,举在空中:“当然,都没用。”
每一张纸上都是不同的办法,都没有用,都用了心。
姜望接过来,一张张地看:“那么,你带来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重玄胜悠悠道:“我带了助你一秋成道的办法。”
“哦?“姜望问。
重玄胜道:“举国势而证道,踏官道而成真君!”
姜望定了一会儿,笑了:“天子跟你说的?他老人家打算封我个什么官,又安排了哪个软柿子,好叫我一秋灭国,得功证道?环顾东国地缘,如故夏一般的目标已不复有,一国恐怕不够,得灭几个?”
“天子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重玄胜道:“而且这样的官道也不是你要走的,因为无法眺望最强。”
“我可.做不了皇帝。
姜望说。
重玄胜道:“知人善任就可以。
军国大事都交给我。
我做你的相国。”
姜望这时候才发现,重玄胜竟然是认真的。
堂堂霸国世袭侯爵,与国同荣,永享富贵,这胖子举家离齐还能图什么?在齐国争不得相国么?他一时沉默。
而重玄胜继续道:“若要走六合天子之路,当今之世,能够助你立地衍道的选择,已经不多。
六大霸国自不必想,黎国、魏国也都与你无关。
宋国的话...若咱们能得到书山的支持,机会极大。
但最好的选择,你应该知道在哪里。”
两个人背对而坐,彼此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重玄胜指画江山,滔滔不绝:“我们应当在夏地立国,用故夏全境,为你道基。
理由有五,其一,你在夏地留下很好的名声,民心可用,夏民不会太抗拒你,那里的军队被你征服过,也很容易再次臣服;其二,颜生一直支持你复国,而故夏一直声称旧肠正统,你若在夏地举旗复肠,名正言顺,他一定来投。
颜生背后是书山,我们立国即得一强援....“可以了。
"姜望说。
“其三,坐镇南夏的真君是阮泅,天机混淆,他算是废了一半,比较好对付"“我说可以了。
"姜望重复道。
“其四,这是景国、楚国、魏国、剑阁、暮鼓书院都乐见的事情,我们不会遇到任何外部阻力,反而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持;其五.."姜望募地回身!把手搭在重玄胜的肩膀上,却很轻缓:“可以了。
胜哥儿。
不要再说了。”
重玄胜抿了抿嘴:“得,你又这样。”
姜望笑了笑:“你的主意太了。
我哪是那块料子?”
“但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道,又不磨了你的心气,仍然把握最强的可能...只有窃国,只有割夏地自用。
"重玄胜的确是认真的,他不可能万里迢迢跑到牧国来开玩笑:“没有什么料子不料子的,你做支旗就好,其它的事情我来做。
叫天下看看我的手段!”
姜望只是笑:“好了,博望侯,我知你手段。
天下也都知。
你实在不需要再证明什么。”
“要不然你看看详细的策书?"重玄胜仍不放弃:“我已经全部谋划好,国家体制我来搭建,各方外交我去谈。
我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支持有支持,要名望有名望,发雷霆之势,有什么不能成?你立国即比魏玄彻!有何不可?”
姜望认真地道:“故夏百姓,不是我的棋子。
不该为我个人生死而再次陷入战火。
我在夏地待过,我知道重建生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令战火反复,真能得人心吗?而且早前我离齐的时候,就已经答应过天子,不再加入任何国家,建国当然更是不该。
我也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此生不会与他为敌。
我视他如长者,他见我如后生,窃夏立国,是对他的背叛。
想来....他也会伤心。”
"“谁在乎呢?望哥儿。
"重玄胜道:“天下纷争,为名为利,不为你说的这些。”
“我在乎。
"姜望不容拒绝地道:“此事不必再提。”
重玄胜大手一摊:“谁能相信呢,你这个离国而去者,对皇帝那么忠诚。”
“你对皇帝却一点都不忠诚。
"姜望半劝诫半警告地道:“天子之心,悬于日月。
你虽然是我平生所见第一聪明人,但你的不诚不真之处,瞒不过他。”
“他当然知道,他也并不在乎。
"重玄胜'呵'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独独对你亲近?这世上聪明人常有,愿意不聪明者少有。”
姜望没有多说,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也挺忙的,就先回齐国吧。
我还要赶路,就不留你吃饭了。
重玄胜却没起身:“你打算怎么走?”
姜望看了看他,只扭过头,喊了一声:“小五!”
晴空骤现一缕剑光,仿佛自天光中析出,须臾由远及近。
一直守在附近的赵汝成,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三哥!怎么了?“他落在姜望身前,看了看重玄胜。
好嘛。
倘若建国,还有这个外援。
“别对眼神了!”
姜望一巴掌把他拍回来:“去帮我办件事--依祁那寺的寺正,是叫郢言吧?”
赵汝成点点头:“怎么,他得罪你了?这事得从长计议,最好是从官面入手,毕竟他也是天子亲信....“得了!我是有多大胆子,来草原杀依祁那寺的寺正!"姜望耐心等他说了几句才打断:“有一个叫郢宁的人,应该是他的儿子。
把这人带到我面前来,难办吗?”
重玄胜在旁边眼神幽幽。
拿人家的儿子,和杀依祁那寺的寺正,这两件事情有什么本质区别?鄄言能不拼命?赵汝成只道:“等我一刻钟。”
声音落下,身影已经消失。
重玄胜有心再跟姜望聊两句,姜望已经闭上了眼睛修行。
“瞎!"他只好一拍自己大腿,看那团肥肉是如何回荡。
赵汝成说一刻钟,但还不到一刻钟,就飞了回来。
走的时候孤身一人,回来的时候四个人。
他,赫连云云。
以及一个身穿黑衣、表情阴鹭的中年男子,以及男子手中拎着的一个面目英俊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被五花大绑,不得展身。
!黑衣阴鹭男子直接将手里的人扔在地上,扔到了姜望面前:“姜真人!在下郢言,还是第一次与您相见,十分有幸!听说您要找我的儿子,我帮您捆过来了。
他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是否可以公开言之?或鞭苔,或残肢,乃至于割颅,总要给您一个交代!”
被捆在地上的郢宁,猛地挣扎起来,嘶声裂肺:“父亲!““闭嘴!“鄄言一脚端散了他的言语。
姜望要拿一个人,赵汝成和赫连云云什么都不问就帮忙,他自是要给一个交代的。
事实上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通过赵汝成来办,就是为了表明他对牧国体制的尊重。
此刻他看着鄄言,双手扶膝,慢慢站了起来:“鄄寺正,不要误会,我对您没有任何意见。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
他走了两步,走到被捆缚的郅宁身前,看着这小子交错着愤恨与惊恐的眼神,很平静地说道:“你是魔。”
“你在开什么玩笑?!"郢宁拼命挣扎:“你是不是疯了!”
“姜真人!"鄄言面沉如水:“依祁那寺是国家机要之地,我是天子信臣。
您虽天下无双,名高德重,郢家的清白,可以被这样污蔑吗?”
姜望道:“这跟郢家无关,跟你也无关。”
他翻掌托出一座小巧的三味真炉,其上烈焰仍炽。
随手将其握碎了!握出一件非金非玉非铁非木的龙钮镇纸。
“爹!救我!"鄄宁瞬间激烈起来:“他要构陷于我!”
郢言在这个时候却沉默。
姜望将这枚龙钮镇纸往前一递--郢宁英俊的面目刹那,汹涌魔气透体而出!情何以甚有话说本章6k。
其中2k,是为月加更。
之前承诺大家的两更4K字,还剩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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