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罗封灰色的瞳眸紧缩,爬满了血丝,喉咙深处发出了颤音。
他瞪着油纸伞消失的方向。
玲玲。
何其残忍。
连灰烬都不留给他。
不愿多看他一眼。
玲玲。
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爹!”
罗文清冲了过来,屈膝在地,滑了一段很长的距离,来到了罗封的跟前。
他伸出手,拽着罗封的衣角,仰头去看,“为,为什么?”
他听着罗封和叶楚月的对话,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好似猜测到了什么。
“爹,你是想把,风铃花毒,转移到我的身上,才生下我的是不是?”
罗文清问。
楚月垂眸,目光自罗文清的身上划过。
事情,明了。
罗封不爱罗文清。
因为,对于罗封来说,罗文清的存在,就是转移风铃花毒,然后死亡。
楚月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弧,眸色冰冷地看着罗封。
“你想把风铃花毒从铃娘的身上抽走,转移到罗文清的身上,他是铃娘的亲弟弟,不会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奈何世事难料,你没想到,你的想法失败了。因为罗玲玲知晓这一切后,将天青毒素的火,熔入了自已的骨血之中。这样一来,哪怕罗文清是她的血亲弟弟,因为毒素的存在,你的想法就泡汤了。”
罗玲玲用一生,把毒素熔炼,淬化掉,只剩下天青火种,留给了她最爱的女儿。
她的每一步棋,在人情烟火味的基础上,谋划到很远的未来。
罗文清闻声,却是疯了。
他瞪大了空洞的眼睛,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
他忽而想起了,阿姐的好。
阿姐时常说的话——
「文清,这个家,以后是要靠你的。」
「如若有一日阿姐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已,照顾好父亲,还要顶起整个家族。」
「文清,你不是资质平庸的孩子,你有无限的前途,但你要记着,做一个有良心的好人。」
「等你长大了,阿姐会带去你见一个人。」
他问:阿姐,是何人?
罗玲玲说:是阿姐最愧对的人。
他又问: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罗玲玲回:那是人间第一流。
第一流的女子,一等一的好,和一等一的强。
在曾经的时代,她听闻古武一族震慑宇内。
门主,是她的孩子。
被丢弃的孤儿,成了那么强的人。
她隐匿在如织的人潮,悄无声息的为其骄傲自豪。
直到那天。
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耸入云端的高楼掉下来了。
她行于深渊,生性淡薄,不问这世事。
哪日不要死人呢?
死个人罢了。
不必随大众围堵。
直到她无意瞥见了那一张脸。
她看到的是她血泊中的孩子。
她长大了嘴,想要尖叫出来,却发现自已好像成了个哑巴。
她是何其的痛苦,灵魂在那一刻都在扭曲。
艳阳高照,但她浑身冰冷又发颤、
小月。
是她的小月啊。
她的小月,死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她未经人事孕育了数年的孩子,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她想要拨开拥挤的人群冲进去抱着她的孩子跪在地上凄声大哭。
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
该死的是。
这么多的人,厚重的人墙堵在她的面前。
或是事不关已高高在上,或是看个热闹感慨唏嘘,又或是指指点点编排着不知从何说起的无稽之谈。
她怎么都进不去,她的力气彻底地被吸干,她崩溃到昏厥了过去,再醒来,她再也找不到自已的孩子了,哪怕看一眼尸首都是莫大的奢侈,但那是她婚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做一件事,却被丈夫毒打,因此落下了病根,后来的亡故与这次的病根以及今日的惊厥都离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