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联大楼虽然号称“安城县第一大楼”,其实说白了就是座独立的三层小楼,但却已经是目前整个安城县楼层最高的大楼了。
所以这个时代的纺联大楼在安城县被叫做第一大楼,倒也名副其实,算不上夸大其词。
轻工业发达的那些年,安城县的纺织业一度欣欣向荣,成为当地的产业支柱和纳税大户。厂子便以业务拓展的名义,向县里申请了这块地皮,并盖起这座了三层的小楼。
三层的楼高,在当时遍地都是平房的安城县可谓是独树一帜,有了纺联大楼,才有了后来陆陆续续盖起来的二层小楼。
纺联大楼的外层楼墙上,全部用白色和蓝色的马赛克瓷砖进行了装饰,高昂的修建和装饰费用,让至今的安城县居民们提起来都津津乐道、啧啧咂舌。
纺联大楼的内部装饰也颇符和当年的审美,最好最显眼的一部分场地,自然用于出售自家厂区生产的各式产品,一部分场地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出租给了职工家属开各种商铺,另一部分场地则以市场价出租给了县城里做生意的人们。
安城县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城区已经逐渐在向外拓展。纺联大楼所在的位置已经成了安城县的中心地带,大楼斜对面就是屹立不倒的新华书店,依此东西南北延伸,便是沿街各色店铺、县委大院、县武装部、法院、服装市场、批发市场、菜市场等政务区和商业区。
这一时期,受宏观经济调控的影响,国企的经济效益受到全面影响,诸多国有企业发生的大面积亏损不仅与企业机制有关,更与政府层面的宏观经济调控有关。
大领导提出的国企改制被从上至下粗暴地执行开来,90年代的国企改制还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远不像千禧年之后那么规范、透明。
面对国企大范围的亏损、破产,政府唯一的处置方式便是将国企推上了社会,推到了“公海资本”的面前,一卖了之。就像省里的诸县,在国企改革的十余年间,将下辖的所有国企全部卖了个干净,竟然还成了全国国企改制的学习标杆。
此次国棉厂便是以出让国有固定资产的方式,将纺联大厦整体对外出售,所得费用优先用做职工补偿金,以妥善安置下岗职工。
为什么要采取出让企业资产的形式来获取资金,用于安置职工呢?一是企业除了落后的纺织机器、仓储原料和毫无竞争力的产品外,且一时找不到买主外,账上资金早已经枯竭殆尽,且还挂着职工们工资的欠账;二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企业又欠薪,依靠工资过活的职工们早就愤懑难平,并已经和厂领导班子发生过数次大大小小冲突,甚至还有职工偷偷去市里上访被县里派人给拦截了下来。
越是临近年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县委大院里的高层们更是愁容满面。
本着维护职工权益和职工队伍稳定的目的,也为了稳定县里的治安状况,当然这其中也必然掺杂着县领导层对未来仕途的担忧,这次县里对纺联大楼的出让立项审批程序进行的并不慢,也可算是苏妍见过的审批最快的项目之一。
没办法,职工们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平时没钱还能忍受,到年底了再不发一分钱过年,县委大院的领导们也别想走出大门。听刘庆华的反馈,已经有职工在商量着年前集体冲击县委大院,准备向县里讨要说法了。
逼得老百姓集体冲击政府部门,不管哪一方受到丁点儿伤害,都是这一届的领导班子承受不起的,出了事他们必定会首担其责,到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乌纱帽将要不保。
职工们急,企业领导层急,县里更急。
苏妍刚放寒假,纺联大楼要对外转让的消息便公布了出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价格,县里有关部门在经过现场核算和评估后,将转让价格确定为8.7万元,对购买方的唯一要求便是签约后一次性支付资产转让价款。
1993年,连十八线小城都算不上的安城县,正式职工的月平均工资在300-500元之间,更少的一两百元,多的顶了天也就五六百元。
8.7万元的价格并不算低,再加上办理过户缴纳的各种税费,最终的花费加起来将会超过8万。
这个价格在安城县没几个人能一次性拿出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尽快行动,房本拿到自己手里才算是落了地。
楼房所在的地段着实不错,想想未来的房价,再想想即将要开展的事业,苏妍当机立断,让母亲刘庆华去准备楼房的收购事项并尽快办好手续,她则要随苑青梅一同赶往羊城。
听到半年未见的女儿放了寒假也要去南下淘金,刘庆华的语气里满是不舍和担心:“妍妍啊,听说南边挺乱,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忙完要早点回来啊,妈妈等着你回家!”
她左右不了女儿的想法,只好殷殷叮嘱着,心里牵挂着,在安城好好地等着孩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