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的夜幕,如此之黑暗诡秘,整个天空似乎都要坍塌崩裂。
黑暗中夹杂着惊天动地的响雷,白光穿透云层点亮整个世界,那一瞬间仿佛黎明到来。
大雨滂沱,文武极撑着昏黄色的油纸伞站在屋檐外,眺望远方,像是在等待某人回家,直至油尽灯枯,整个人都好似坠入到深渊里。
意识恍惚间,乌黑色的云层中透出一层彩虹般的光晕,雨后的空气久违的清新。
破渊的马蹄声由远即近,传入文武极的耳膜中。
“文武极,文武极!乌城之战我大败荆军,斩了刑天道的首级献给陛下,陛下大喜,封我为大将军,怎么样?没丢你的脸吧!”
文平安从来没当面叫过文武极哥哥,而是直呼其姓名。更多时候,文平安都将他视为敌人。
人的一生可以没有亲人、朋友、爱人、但不能没有敌人。
也正是文平安将文武极视为敌人,才能习得一身好武艺,从一个平庸的普通人走到今天这步。
仇恨与愤怒,以及不可逆转的逆境,最能令一个对万事都懵懂无知的少年,以旁人惊诧般的速度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
文武极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有多爱天庆公主,就有多恨她。
文武极看着文平安纵马朝自己飞奔,满脸都是道不出的欣慰。
文武极在世上只有文平安一个亲人了。
虽然异父异母,但他与他朝夕相伴,对他付出的关与在乎相比于奉蛟郡主只多不少,文武极对奉蛟郡主的感情更多是亏欠。
文平安从破渊的马背上走下,满脸都是向文武极炫耀战功的急切,就像个孩童,每收获一点成长就急着向大人要糖。
“文武极!你服不服!此战之后,我文平安必将扬名百里国。今后大家再不会在茶余饭后讨论你文武极,而是讨论我文平安了。
哈哈哈哈,以后大家看见你都会这样说……咦,这不是文平安的哥哥吗?”文平安捶捶文武极的心口,痛苦是那么真实,“怎么样?气不气?”
“天下没有你办不到的事。弟弟,你终于长大了啊,身为你的哥哥,我为你感到无比的自豪与骄傲。”混沌的夜色下,文武极对眼前的空气自顾自地说道。
“报!!!”
哨兵灰头土脸地奔向文武极的府邸,跪倒在文武极面前,神色扭曲,慌乱异常。
“文平安,文平安将军……”
文武极很镇静,异于常人的死一般的镇静,“他怎么样了?”
“文平安将军战败于乌城,被荆军乱刀斩成肉末,装在盒子里,返还给了君王陛下。”
又一声雷鸣,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惊裂。
白光一瞬的视野内,文武极双眼通红,转身回到府邸,两臂下垂,双腿麻木,似乎下一步路就会跌倒再也起不来。
可他没有跌倒,而是以坚强不屈的意志不停向前,什么也阻碍不了他,也没有什么能阻碍他。
哨兵往前小走了两步,嘴里喊着将军将军,文武极好似听不见一般,仍旧自顾自地走着。
他没有哭,他的泪早已流干。
他没有悲伤,他的心早已支离破碎。
他没有向天叫嚣命运的不公,他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习惯了所爱之人一去不返的别离,习惯了一个人的空白。
如今,他只是沉默,孤独地走着自己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真好,什么也没有了,就像婴孩刚出生在这世界,来时空空,去也空空。
……
……
无论夜幕有多么黑暗,黑暗地就好像第二天的太阳永远不会升起,可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驱散掉一切黑暗寒冷。
红木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鸡鸭鱼肉样样到位,都是硬菜。
文武极大快朵颐,像是饿了三天的猛虎一般,怎么往嘴里扒拉食物也吃不饱,明明肚子已经涨的像个皮球。
管家本来还担心文武极会绝食,现在看来,这个顾虑是没有了,反倒该担心文武极会不会被撑死。
“酒呢?没有酒这肉怎么吃的香?管家!给我搬酒来!”文武极两个腮帮子鼓起,边吼嘴里的肉渣边往外掉,可以说是毫无形象。
二十年前,天庆公主消失时,他绝食三天三夜,瘦了二十斤,险些死去,和如今形成鲜明对比。
管家拿来酒,还未放到桌面,文武极就酱紫夺过,匆匆揭开盖子不要命的往嘴里灌,管家是真担心文武极会被撑死,出言安慰了几句,文武极只回了一个字,滚。
“这什么破酒?怎么喝都喝不醉?”文武极将空坛子往地上重重一摔。
“再给我来一坛,不,十坛!”
“将军海量。可奴才斗胆说一句,真的不能再喝了,身体要紧。”
“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叫你拿酒来就赶快去!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文武极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往他都是平易近人,这种事几乎从未发生。
管家闻言,也不敢再出言顶撞文武极,只得乖乖拿酒去。
管家刚走,文武极身后就传来天庆公主的声音:“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吗?靠喝酒来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必须要面对现实。”
文武极掂量之前喝过的酒坛,将酒坛中没有喝干净的酒喝的一滴不剩,这才回天庆公主的话:
“啊,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天庆公主不解文武极何意,直到千年后,天庆公主在网上论坛看见一篇名为《如何与傻X交流》的帖子里,看见文武极说的这句话,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刑天道要来了。
我为你探查过天机,此人是你的宿敌,不可战胜的宿敌。”
“不可战胜?世上真的有不可战胜的人吗?”
文武极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