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人影走近,我才发现他也是一个苗人。
此人看上去颇为年轻,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的皮肤异常白皙,不知是本身如此,还是因为遭受了暴雨的洗礼,使得他的脸色略显苍白。
转眼间,年轻人已来到苗人大叔家楼下。
紧接着,一阵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传来。
从那急促的敲门声中,可以感受到他此刻的焦急,仿佛整个门都在剧烈摇晃。
不仅是我,就连诸葛琉璃也被惊醒了。
她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走进房间。
随后皱起眉头,移步到窗前,向下望去。
然而,由于角度的限制,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年轻男人。
“是谁在敲门?”
诸葛琉璃疑惑的问。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会不会是来定棺材的?”黄队也恢复了平静,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
重重地敲了大概有五分钟门后,苗人大叔才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看到他一步三摇晃的,我是急得直跺脚。
主要是他之前叮嘱过我们不要轻易露面,否则我真想下楼帮他接待一下。
我也是干这一行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由于我们没有出去,只能在楼上听个声。
“棺材什么时候要?需要多大尺寸的?”
苗人大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听到这,黄队疑惑地问:“这棺材不都是提前打好的吗?怎么还问尺寸呢?我还以为棺材的尺寸都一样大呢。”
我一边专心听着楼下的声音,一边飞快地回答。
“不一样的,因为你不知道死者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所以棺材的样式也不同。”
“而且像是苗人大叔他们这些专业的,还要按照死者的尺寸来量身定制。”
“你所说的那些都是二手棺材,不是自己打棺材,而是从真正的棺材铺里拉几口棺材来转手贩卖。”
我说话的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是之前在暴雨中行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要黑色的。”
“黑色的?”
苗人大叔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惊讶:“阿发,你爸不在了?”
只听那个叫阿发的男人回了一句,但他的声音太小,我努力倾听,还是没有听到。
随后只听到苗人大叔应了一声:“行,你明天来拿。”
……
因为我们三个人一直都没睡,而且门也没关。
苗人大叔上来路过房间的时候,看到我们在,显得有些惊讶。
“你们三个怎么还没睡呢?是不是睡得不习惯?”苗人大叔关心地问。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笑笑,挠了挠头,说:“之前喝多了,忘记把橘子皮放在床底下了,不小心被蜱虫给咬了。”
听到我被蜱虫咬了,苗人大叔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他赶紧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头晕不晕?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我没事,大叔,就是刚才有点吓到了。”我连忙回答。
听到我说没事,苗人大叔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叮嘱我们:“这里的蜱虫很多,你们一定要小心啊,我交代你们放的橘子皮,你们一定要放,这可不能掉以轻心,真的会被咬死人的,只要放了蜱虫就不敢靠近了。”
顿了顿苗人大叔接着道说:“你们尽量穿长衣长裤,这样也能减少被蜱虫叮咬的机会。”
黄队趁机插话道:“大叔,我们对打棺材还挺好奇的,您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啊?我们还从来没见过呢,正好也可以给我们的旅行增加一些特别的经历。”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期待的表情,还偷偷向我和诸葛琉璃使了个眼色。
苗人大叔看了看我们,犹豫了一下,说:“这么晚了,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山里和城市里不一样,晚上风大,今晚还下着暴雨冻得慌。”
黄队赶紧摆手,笑着说:“没事,我们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当是打发时间嘛。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扰您的。”
苗人大叔无奈地笑了笑,说:“那好吧,不过你们可要安静点,不要乱动。我打棺材的时候,有一些规矩和仪式,你们不要觉得奇怪。”
……
苗人大叔的仪式并不特别复杂,他先在一口原木棺材前点燃了三柱清香。
袅袅的香烟缓缓升起时,苗人大叔接着又点燃了一些裱纸。
“这是在干什么?”黄队低声问道。
“这是在告知地府。”我轻声回答。
随后苗人大叔用铜盆盛起一些柚子水,仔细地洗净双手
也许是注意到我们在旁边注视,他微笑着用柚子叶蘸了点水,轻轻地在我们身上拍打了两下。
紧接着,苗人大叔拿出了那根四四方方的木头。
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根木头有什么特别的吗?”诸葛琉璃好奇地问道。
苗人大叔没有回答,他专注地将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白纸贴在木头上。
然后,嘴里低声念起了一段苗语。
念着念着,苗人大叔高举起斧头,口中发出一声怒吼。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震得我们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随着斧头的落下,木头应声而断。
断开的部分飞射而出,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苗人大叔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飞出去的木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怎么了,大叔?”我试探地问道。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木头的断裂方式……不太对劲。”
“大叔,发生何事了?”见苗人大叔脸色微变,我赶忙问道。
苗人大叔紧盯着那飞出去的木头,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说道:“你们瞧瞧那木头,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闻言,我们齐刷刷地看向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木头。
看了许久,也未察觉出有何不对。
“大叔……这木头有何问题?”诸葛琉璃忍不住开口问道。
苗人大叔的脸色阴沉得如死水一般。
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小块木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打棺材之前,我们都会先伐木。这砍出去的木头,代表着死者的实际年龄。
可你们看,此块木头竟飞出去如此之远,这说明阿发的父亲尚有多年寿命,这与阿发所说全然不符啊。”
“那会不会是横死的?所以生命线改变了?”黄队问道。
苗人大叔一脸严肃地摇头,语气坚定:“不会,即便横死,木头也会有相应提示。这不正常啊,人还没死,怎么能定棺材呢?况且之前黑猫已经来报丧了,这意味着人已经过世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罢,他嘴里又轻声嘟囔了一句,我们三人都没听清。
紧接着,苗人大叔示意我们站远一些。
然后,他再次拿起斧头,眼神专注地盯着贴着阿发父亲生辰八字的那根木条,深吸一口气后,狠狠地砍了下去。
这一斧下去,不知是苗人大叔过于激动还是一时失手。
那木条并没有像之前的那块木头一样飞出去老远,而是径直落在了苗人大叔的脚边。
与此同时,斧头也在他的小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如注。
幸好之前诸葛琉璃反应迅速,一把拉住苗人大叔。
否则仅这一下,苗人大叔的小腿恐怕就要被他自己砍断了。
即便如此,鲜血仍如泉涌般从伤口处涌出,在他的小腿上形成了一道狭长而深邃的伤痕。
“大叔,你还好吗?”
我惊慌失色,急忙让黄队找块纱布来为他包扎。
然而,苗人大叔仿佛全然未闻我的话语。
他低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那块木头。
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显示还有很长的寿命,怎么突然就没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迈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此时,黄队也拿着纱布匆匆赶来。
可是,苗人大叔根本无暇顾及包扎,他一把夺过纱布后,便推开房门,一头冲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
半个小时后,苗人大叔回来了。
他的脸色在苍白中透着一丝疲惫,不知道是不是淋雨的缘故。
“大叔,阿发那边情况如何?需要我们帮忙吗?”我急切地问道。
苗人大叔皱了皱眉,缓缓地说道:“我去了阿才家,阿发的父亲果然已经去世了。之前应该是那口浓痰堵住了口腔,造成了假死的状态。结果在抬人的时候,一颠簸就把那口痰吐了出来。谁知道他苏醒没多久,交代完遗言就过世了。”
黄队插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苗人大叔深吸一口气:“明天早上,阿发会来取棺材,今晚我得连夜把棺材打好。”
这时,诸葛琉璃轻声问道:“大叔,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苗人大叔摇了摇头,“不碍事,小伤而已。”
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然后转身走向那堆木头。
看着苗人大叔忙碌的身影,诸葛琉璃向我和黄队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关上门说话。
……
门刚关上,诸葛琉璃便压低了嗓门,神色凝重地说:“看出来了吧?这事情不简单。”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阿发父亲的死亡有问题?”
诸葛琉璃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丹田碎了,这大叔已经死了。”
死了?
我和黄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没错,从刚进门我就发现了。”诸葛琉璃的声音变得低沉。
我急忙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